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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盛,我到這世間來一遭,種種苦都受了、忍了、熬了,才明白世間一場大夢,到頭來鏡中月水裡花,不過虛妄,不必執著,而正因為我明白,不願再受這夢魘擺佈,甘願以一生換取寧和安穩,歲月靜好,我的心是平靜的,無所畏懼,兄長看我可憐,卻不知我看那些苦苦掙扎在塵世的人更為可憐。”

她少說這長篇大論的話,宿昔一個字一個字品下來,只覺得胸口像墜了千斤重一枚秤砣,沉甸甸得十分難受:“就是說,這樣子你覺得舒服,覺得高興?”

宿湄輕輕闔首。

“是你的選擇,走上這條路?”

他還在問著,然而心裡已經知曉答案了。

“那好吧……”

他握著篦子,眼看那被俗世苦痛折磨到斑白的發從新變為烏黑,沉聲道:“你還很年輕,你現在做的一切決定都不算數,因為你的一生還很長,兄長不會逼你,你儘管做自己想做的,等你厭倦了,後悔了,兄長……永遠在這裡等你,永遠不離開你,不辜負你。”

他說完了才覺得眼眶酸澀,聲音都有點哽咽了,指間的篦子一個無力跌到冰涼地面,嘆息道:“——是兄長把你負了。”

宿昔從佛堂出來,轉身就去了王宮。

皇都街道還如從前那樣繁華,車水馬龍,一派欣榮景象,他縱馬而過,有百姓停下手裡活計想仔細看看他的臉,然而他已經駕著馬走遠了,倏爾連影子都不見。

街道,百姓,王宮,他已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熟悉到骨子裡的一切……

初夏的風拂過面頰,帶來融融暖意,身上真氣運轉過一個小周天,完全感覺不到一絲寒意,他牽動韁繩,白馬嘶鳴一聲在宮門前停下,宿渫只怕早已得知他回來的訊息了,宮門前空無一人,他跳下馬,按緊袖中短刀,走進宮門。

暢通無阻。

他一直走到正殿,往常浦粟總在這裡迎接他歸來,不論心裡懷揣著什麼念頭什麼想法,面上總是帶著笑意,那笑意落在他眼裡也是溫暖的,畢竟是一起長大,血濃於水的堂兄弟。

然而浦粟早就不在這裡了。

短短數月內天地變色,江山易主,浦粟慘死,對外宣稱御賜,他身後未留下一兒半女,嫡親的堂弟:定遠侯宿渫堂而皇之黃袍加身,代替他坐上了陵苑國君的位置。

陵苑幾代皇帝怕死了宿家的人,生恐宿家出一個國君,暗殺公主,削奪兵權,逼死宿篤,賜毒與宿漣,然而千算萬算算不到這一步,皇帝浦粟到底死在了宿漣手下,宿家的嫡次子終於做了皇帝。

宿家是一定要出一個皇帝的,卻不是宿漣,這陵苑國君的寶座,坐上了他的弟弟宿渫。

宿昔進殿時,他就端坐在王座上,兩旁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偌大而富麗的大殿奢華無比,襯得他愈發荏弱單薄,彷彿隨時能被那富貴淹沒了,影兒都不見。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步步為營,精心謀劃,算無遺策,一點點達成了他的目的,做了三千里陵苑的皇帝。

宿漣恍惚中想,當初母親選他做那個壯大陵苑的人是不是錯了,兩兄弟中,其實反而是那個沉痾多年,荏弱秀美得少女一般的宿渫,忠誠而完整的繼承了她狠辣凌厲的性情。

“你來了。”宿渫朝他笑,那是個荏弱的笑容,彷彿他還是當年那個嬌弱而單薄的孩子,怏怏的躺在榻上,牽著長兄的衣袖。

然而他們彼此都清楚,再不是了。

眼前這個秀美的少年,已經在長兄看不到的地方,漸漸變成了一個兇殘、陰狠,滿腹算計,步步為營的陌生人。

這感覺讓宿昔微微眯了一下眼。

“我來找你要個解釋。”

“解釋?好哇,要什麼解釋?”宿渫莞爾一笑:“我左等右等王兄不來,還以為王兄沉醉在男人的床榻上,畢生起不了這個念頭了呢,還是有幾分硬氣的。”

“要我解釋為什麼坐上了國君寶座,為什麼起這個念頭,為什麼背叛你,還是為什麼和夙朝皇帝有了牽扯?”

他每漫不經心的說一句,宿昔就向前走一步,直到王座前停下,兩人呼吸都膠著在一起,一模一樣的眼珠凝視彼此,乍一看是個親密無間的姿態。

“為什麼坐上王位,因為我想,為什麼起這個念頭,因為我不甘心,為什麼背叛你,因為我從來沒有站在你這一邊,為什麼和夙朝皇帝有私下往來……”

說到這裡宿渫頓住了,似乎在尋找最能令這人動怒的措辭,唇邊一抹甜蜜而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