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杜仙蕙也漸漸不那麼認生,她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送到這兒後,回頭白姜會派侍女來服侍,她還得回朔方去,杜仙蕙不認生她就放心了。
而固安公主早從杜士儀的信上得知杜仙蕙身體不好,所以才要送到長安來,故而見小丫頭漸漸露出倦意,她連忙讓秋娘帶孩子去吃些東西,然後沐浴安寢。杜士儀捎給她的信上並沒有什麼值得避諱的內容,她和玉真公主一同閱覽過後,眼看玉真公主仍然不放心,竟是託詞離開,分明是親自又去探望,她便知道,因玉奴出嫁後,一直有些鬱鬱寡歡的玉真公主,這下子又算找到寄託心思的人了。
她雖也對杜仙蕙的到來歡喜異常,可她坐鎮長安,卻並不像玉真公主這樣不問朝廷是非。從不露頭的她透過赤畢,在酒肆以及東西兩市等不少地方佈下了暗樁。等到黃昏時分她改頭換面和張耀悄然出了玉真觀,前前後後變裝數次,最終出現在一處酒肆時,已經是閉門鼓擂響,滿城宵禁的時節了。
然而,鄰近西市,胡人最多的群賢坊中,一座座酒肆的夜生活方才剛剛開始。臺上胡姬熱舞正烈,臺下酒客鼓掌叫好,這是大多數酒肆的常景。而在固安公主眼下進入的這座酒肆,卻一丁點都不見那樣喧鬧起鬨的氣氛,反而顯得有幾分幽深。她熟門熟路地到角落中一個位子上坐下,不一會兒,就有人在她對面直接坐下,卻只是微微頷首為禮。
“如何?”
“李林甫這些天很安靜,我覺得事情不對。”赤畢直截了當說出了自己的擔心,見固安公主面色凝重,並無半點質疑,他便接著說道,“因為那書童之死,李林甫暗中追查,即便我早就把那個誑那書童的人給安置妥當,可他還是不放鬆地將家中上下清洗了一遍,雖說沒挖出我埋下的其他暗子,可終究再也不能輕舉妄動了。而且,我查知張九齡昔日重用提拔的人當中,不忿牛仙客拜相的大有人在,故而很可能近日會有什麼動作。”
固安公主眼界極高,雖知張九齡的剛直不阿,卻更明白此人不擅長為人處事,此刻聽說這樣的事,她不禁有些驚怒:“這種時候還想扳回局面?那些傢伙是真的心向張九齡,還是打算推他進火坑?等等,不好!”
赤畢在固安公主喝出這一聲不好後,便知道固安公主和自己的推斷一致。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地說道:“我也擔心是有人故意煽風點火,更何況,涉足此事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挑唆廣州都督耿仁忠強使宇文融上路,最後使其病死途中的那個周子諒。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這麼一個自以為正義的角色,要知道,耿仁忠後來被調入京城之後就閒置了起來,前一陣子鬱鬱而終,可說是廢置終身,而周子諒卻安安穩穩至今還當著御史,還不是因為張九齡護著?”
因為曾經隨侍保護過宇文融,赤畢雖不對宇文融當初的為人頗有微詞,卻一直都認同其能力,故而對那種死法始終耿耿於懷。聽他的口氣,固安公主就知道,赤畢並無意阻止此事,她只能低聲勸解道:“逝者已矣,若周子諒真的闖出大禍株連他人,興許就連十九郎也要牽涉其中。”
“周子諒身邊有人監視。”
聽到赤畢這句言簡意賅的話,固安公主頓時沉默了。張九齡或許是名臣,可已經有人一步步算計到了這個份上,恐怕是脫身不易了,她斷然不會把寶貴的力量用在這種地方。於是,她當機立斷地說:“如果那周子諒真的會愚蠢到被人利用,那就讓他自己去送死好了,不用管他!”
這是朔方三將倒臺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因為都知道事關重大,故而一來一往交換情報資訊極快。須臾告一段落,赤畢打算告辭的時候,就只聽外間突然傳來了一陣嚷嚷聲:“就是這破酒肆膽敢不賣酒給咱們兄弟,把這兒砸了!”
此話一出,酒肆中的赤畢和固安公主頓時勃然色變。儘管張耀還在外頭,身邊有幾個精銳護衛隨侍,赤畢也帶了人來伏在暗處,可問題在於這些人事先竟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訊號示警。這究竟是事故,還是有人察覺到了異狀一路尾隨至此?倘若是後者,驚動坊間武侯之後,他們在這夜間出不得坊門,恐怕會引起無窮危機。即便不說別的,孤男寡女深夜密會,而且身份全都不尋常,這實在是太大的忌諱了!
怎麼辦?
見固安公主面色大變,赤畢當即伸手摸向了腰間,旋即低聲說道:“貴主請放心,此處是我安排已久之處,快去裡間暗格躲藏!”
“那你……”
“為防被人發現,暗格只容一人躲藏,只消在內中上鎖就無虞被發現,貴主快去!”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