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體系之外的諫官,專糾諸相及皇帝風紀——尚書門給事中及知諫二職,開國早年曾設,但到開平年間就給撤消,這次重設這二官,恰是永興帝罪己、太后督政的具體表現——這兩職都是從四品,但位卑而權重,又加殿閣學士在身,宮中行走不禁。
元歸政去居巢時,趕上張程餘左等人要將戶部、內府、工部隨船搬離江寧的儲銀分掉,免得給淮東得去——元歸政趕到正是時候,也為南陽撈到一筆,然而這次分銀,就徹底導致中樞財政囊中如洗。
程餘張左等人,這時候只能自作自受,還要硬著頭皮去應對中樞當前所面臨的財政危機。
說起來也是淮東的欲擒故縱之術——倘若淮東將朝政大權都攬過去,程餘張左等人,自然也不會去過問錢銀之事,出了什麼簍子都可以推到淮東的頭上。
偏偏在永興帝攜百官返回江寧後,林縛沒有嘗試著去徹底的把持朝堂,除樞密院掌握軍政大權外,政事堂及六部的官員,淮東一系僅廖廖數人。
這種情況下,程餘張左等人要是袖手不管,首先會將俸祿給拖欠的諸部諸監寺官員都得罪乾淨,將他們推向淮東——逃離江寧,戶部、工部、內府的儲銀搬上船不是什麼秘事,偏偏回來兩手空空。文牘燒燬,沒辦法查賬,但是想平息官員們的怒火,也是沒有可能。
程餘張左等人要沒有妥善之策,還將爛攤子丟給淮東接手,淮東這時候再去徹底的把持朝政,天下誰還能說淮東什麼不是?
林續文倒是代表戶部丟擲向淮東錢莊借錢的方案,只是一次要向淮東錢莊借四百萬兩銀應對眼前的危機,淮東錢莊提出的條件自然也是苛刻:
四百萬兩銀,年息兩成,借期十年,十年內逐年付息,十年後一次性歸還全部本金;借四百萬兩銀,十年內總共要歸還一千兩百萬兩銀不算,還要將工部所轄的工坊、礦山以及鹽鐵司的鹽稅收入,都要拿出來作為借銀抵押。
工坊、礦山是委於錢莊經營,有盈餘即抵年息——在元歸政看來,淮東更看重的應是兩淮鹽利。
兩淮鹽行銷周邊諸郡時,鹽稅收入最高時一年多達三百萬兩銀,此時已經縮減不到一百五十萬兩銀——淮東錢莊提出以鹽利為抵押,就是每年要從鹽利直接划走半數作為年息,還要由錢莊舉薦官員擔任鹽鐵副使,直接掌握鹽銀的劃撥提轉大權。
見過無恥的,但沒有見過這麼無恥的——元歸政曉得這番回江寧,要扯破之前跟淮東之間的溫情面紗,要去面對已成巨獸的淮東,但是沒有想過淮東的手段如此刁鑽,蹙著眉頭,說道:“這些條件答應下來,能解燃眉之急,卻有飲鴆止渴之危:每年八十萬兩銀的年息怎麼才能省下出來?十年後到期的四百萬兩本金如何積攢?整個中樞財政都在源源不斷的給淮東吸血,最後形成一堆爛攤子,到頭來還要去求淮東接手解決……古往今來的權臣,真沒見過誰的手段有如此陰柔!”
“但是拖下去也不是那麼個事——下面已有傳言,俸祿再不發放,諸官就要糾集到崇安門外叩閽了……”張晏跺腳說道。
“程相、左相、餘相是什麼意思?”元歸政問道。
“飲鴆止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總是要熬過眼前的難關再說,”張晏說道,“工部所轄的工礦,絕大多數都遭戰事摧殘,也無力恢復,丟出去也沒有什麼可惜的;鹽利卻是以後唯一能抓住的大宗收入,要給淮東滲透了,遺患無窮。再者,二成年息太重,今年十年,朝廷怕是支付年息都困難……”
張晏沒有細說哪個是哪個的主意,但他所言,大體應是程餘謙、左承幕以及餘心源三人的共識——向淮東錢莊借銀是勢在必行,只是希望將條件能談寬鬆一些。
見元歸政蹙眉如此,張晏跺腳道:“這年息降到一成以下,還能為之,大不了鹽鐵使的帽子丟給淮東去戴,先將眼前的難關熬過去再說!”
元歸政苦澀一笑,張晏他們都無計可施,他又能如何?
說起來,淮東錢莊還有永昌侯府所投的十萬兩銀的本金在裡面,沒想到今日竟然是如此的龐然大物,加上之前支借給江寧府衙的一次,竟然短短一個月時間裡,能掏出五百萬兩銀子出來——元歸政心想著:這到以後,自己該是希望淮東錢莊崩壞好,還是不崩壞好?
元歸政與張晏進都堂,見到程餘謙、左承幕、餘心源三相,沒見著林續文,五人合議過,便派人去林夢得喚來。雖說淮東錢莊的總號掌櫃是周廣南,但周廣南是商不是官,程左餘張等人還放不下體面直接將周廣南召來政事堂商議借款一事。
反正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