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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回來了,令我心情黯淡。當時,我在精神上已經輸了。儘管如此,總認為習慣以後情況會好轉,於是又上了幾次課。然而,情況不見改善,我就是沒辦法把球筆直地擊回對面的球場。
於是,不知是第幾次上課,我在那個時段漫步在神田的舊書街。從此之後,星期五的下午就變成了空空。
我搭乘地鐵,坐在空蕩蕩的車廂裡,開啟中村真一郎的《讀書吉日》。我決定從今年一月一日起,儘可能一天看完一本書。我將一張活頁紙貼在房間的書桌旁,寫上看完的書名。不過,因為《安娜·卡列尼娜》【注】(在今年二月份花了一個星期才讀完。)也算一本,所以要達成目標相當困難。從家裡到學校的路程要花一個半小時左右。假如是《萬世師表》【注】,往返一趟可以看完六遍。一旦進度落後,我也會讀薄書來充數。
【注】:《Anna Karenina》,俄國文豪托爾斯泰的經典長篇鉅作。
【注】:《Goodbye。 Mr。 Chips》,作者為英國小說家詹姆斯·希爾頓(James Hilton),這本輕薄的經典名著有許多出自主角看似平凡,卻一語中的、洞悉世情、歷久彌新的佳句。
看完《安娜》的充實感無法言喻。就古典小說而言,若是讀到諸如《安娜》或《貝蒂表妹》( Cousin Bette)這類質量皆巨的作品,腦海中自然會浮現“小說中的經典”這樣的感嘆,這感覺和接觸愛不釋手的名著又有不同,我總是打從心底覺得活著真好。
至於看不懂的書,例如亨利·詹姆斯【注】的作品,由於其他地方找不到,所以我買了二手的文學全集版,今年冬天看完了《羅德里克·赫德森》( Roderick Hudson)。坦白說,真的看得很痛苦。我幾乎靠著意志力看完三段式排版的細小鉛字,把良好的視力弄得有點假性近視。亨利·詹姆斯是如此地位崇高的作家,問題大概是出在我身上吧。如今升上大學,重讀猶如出自神之手的利爾阿達姆的《維拉》(Vera),大為驚豔,高中時代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注】:Herry James,(一八四三~一九二:),活躍於英國的美國作家、小說家。
無論如何,我晚上就寢前一定會點亮床頭燈,朝右側身躺在床上開啟書本,這就是我的“就寢儀式”(這個專有名詞出現在一年級的心理學課堂上,我覺得它是個有點神秘的有趣字眼。)。
這個時候,我的腦袋變得昏沉,於是伸手扭亮檯燈,閱讀書本。我沒用過“書籤”,只要用力盯著頁數,這期間不管睡覺或玩耍,下次再拿起那本書,我都能迅速翻開上次看到的部分。
一確認過頁數就熄燈。因此,即使一頁都沒看,我沒有一天不開啟書本。在黑暗中,我對著內心不特定的神明低喃:
神啊,我今天也讀到書了。
然後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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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在花園散步般,看完了《讀書吉日》。我沒有按照順序,而是前後跳著看。舉例來說,我看到利爾阿達姆的全名是Jean_Marie_Mathias…Philippe…Auguste。Villiers de L'lsle…Adam時,不禁莞爾一笑,而看到報上針對“何謂忠臣藏”【注】進行鞭辟入裡的反駁感到奇怪,卻因“若是文藝評論,就不該追究內容是否正確”這句話而變得心情舒暢。
【注】:注:歌舞伎中以赤穗義士的“元祿赤穗事件”為題材的創作作品。一七〇三年,赤穗藩士大石良雄以下的四十七名武士,為了替前主子淺野長矩復仇,殺進仇家吉良義央的宅邸。然而,當時在江戶城內嚴禁拔刀,幕府德川五代將軍網吉知情後震怒,命令他們四十七人切腹自殺。
但在地鐵轉了一班車,讀到對於法國作家索瓦( Leopold CHAUVEAU)的《年老的鱷魚》的談論,我立刻闔上書本。不知不覺肚子悶悶的,我閉上眼睛,漸漸睡著了。
如有必要,腦袋的某個部分似乎會保持清醒,我正好在平常下車的那一站醒來。
我一坐上私鐵,這次馬上閉起眼睛,不久又昏昏欲睡,醒來時變得更慵懶了。
車站內的樓梯上上下下,真是折騰人。我緩步走在沿著河川的路上,紅蜻蜒忽然從眼前飛過。
“醫生叫你五點半過去。”
我一到家,母親大人說道。
“哦。”
“不會說句謝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