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把他們的行李逐一搬進車廂裡面,也幸虧他們多出了永晝一個人,馬車要比其他組別的大上一點,不然他們得冒著被雨打溼的風險,將行李綁上車廂頂。
迪齊索。多拉蒂從遠處緩緩走來,身後一個隨從管家也沒有,撐在手裡的雨傘擋去了他的表情。塞拉菲娜見狀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永晝和路迦在樓下等了五分鐘有餘,如今父親也已經到了,她若是再耽擱便是傲慢。
正好手裡的辮子也編到末端,她從女僕處接過了橡皮圈,隨手紮緊了之後便急匆匆走下樓梯。
別館裡面的諾堤正為兩名少年送行,男人看了一眼,確定塞拉菲娜不在之後便繞到馬車旁邊,抬手撫上了車廂前部。既沒有黃銅製的獨角獸紋章,也沒有白銀所鑄的雄鷹家徽──就外面看的話,就只是一輛普通的商用馬車而已。
蘊含於當中的權利與責任,處處都體現在小細節裡面,根本不必他冗言。一旦走出了多拉蒂山,他們便無法再代表家族作出任何行動,不論是為善還是作惡,統統都會算到始作俑者身上,家族之名再不足以成為他們的蔭庇與依靠。
眼角里瞄到茶色裙襬一閃而過,男人下一刻便旋踵邁步,女僕低過頭去為他拉開門扉,迎接他的除了通明燈火之外,還有單膝跪地、以右手虛按著左胸的塞拉菲娜。多拉蒂。
用同樣的禮節作始也作結,實在是再適合不過。
“那麼,我將就此動身。”靴尖停駐於她身前兩步,抵在膝蓋下的地氈紋路複雜精緻,諾堤家族的說話聲好像離得更遠了一些。有灼熱視線自幾個方向投來,她心知道是誰,卻沒有回應,語氣甚至比之前還要更加平淡幾分。“……再會,父親大人。”
男人未置一詞,僅彎下腰來以左手扶她起身,右手則是往橫方伸出去,也沒有說明自己想要什麼,收回來的時候手上便拿著一件棗紅色的披風。被壁爐烘暖的衣料柔軟且輕巧,他拿著繩釦兩端揚了一揚,往微垂著眸避開他視線的女孩肩上披去。
大抵是因為放在爐火旁邊足夠久的關係,披風暖得幾近燙人,被它包裹著就好像泡在熱水裡面,讓人不知不覺便放鬆下來。男人親自為她繫好了披風繩釦,又切切叮囑,“務必萬事小心。我在這裡等妳回來。”
要小心提防誰,又有誰人擋在她平安歸來的路途上,他都沒有說,然而他知道她知道。
迪齊索。多拉蒂確實是壓低了聲音,但也沒到路迦聽不見的程度。
從字裡行間品出了敵意的少年收回了目光,隱約覺得自己中了一槍又必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滋味實在太過微妙。
他矮下身去輕輕抱上了卡蓮。諾堤,換來了後者用力得好像要勒死他一般的回抱,很多年之後他回想起那一天,都覺得那時候她已有告別之後不會再有重逢的預感。
他在家族裡面從來都是分開來生活的那一個,無論是起居還是學習都幾乎看不見其他同齡人,裡面固然有他的課程太快旁人追不上的因素,更重要的卻是祖父不希望他在面對族內爭端的時候表現出任何傾向。
不得不說,這個方針相當成功,因為路迦完全沒有離別時應有的感傷。
塞拉菲娜低頭調了調披風扣,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並沒有接過父親的話。身後有侍從提醒,“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我知道了。”迪齊索也不在意她沒答話,逕自向塞拉菲娜張開雙臂。
她會意地踏前一步,被對方擁入懷內。父親此刻的談吐與舉止都不像喝過酒,然而她嗅到了極輕微的薄荷酒,他衣襟上大概沾了兩滴。
塞拉菲娜恍然想起,在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他曾經是個滴酒不沾的男人。
她一直認為擁抱裡有種奇異的疏離。兩個人把自己的要害雙手拱上,距離近得只要其中一個人心生歹意,被攻擊的那個人根本無處可逃,要刺殺也無比容易──明明危險到這個地步,明明連對方的表情都無法辨清,卻要把阿基里斯之踵亮給對方看,實在沒有道理。
平常相處的時候猶未可察,此刻抱在懷中,男人才真切地感覺到塞拉菲娜。多拉蒂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孱弱得受他一擊便差點死去的小女孩──男人暗自比了比,她甚至不比自己矮上多少,是年輕一代之中最高挑的女孩。
長相雖肖似亡妻,塞拉菲娜的身量卻要比她的母親更修長一些。並不是需要論證或者實驗的主張,只需要一眼便足以確定,懷中這個女孩與自己血脈相連,無可分割。
男人偏首於她頰上印下一吻。
“願女神祝佑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