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靜坐了片刻,奕肅才起了身:“該回營了,再不回去,瞻基又該遣了人來尋!”我也站了起來,點了頭:“走吧!”
這才與他一道下了山,回到營中。他將我送至帳篷外頭,才回自己的宿處。臨走前卻淡淡地說:“今夜卻是攪了你觀星的雅性!”
我搖了搖頭,笑著:“只怕這是四王爺與我話說得最多的一次了,寺玉倍感榮信還來不及呢!”一面說了,一面佯裝受寵若驚的模樣,他見卻只是搖頭笑了笑:“快進去吧!”
回到營中,朱瞻基卻未回來。又瞧了外頭,確是夜色深了正詫異著,卻聽聞腳步漸近聲,忙掀了帳簾,正要喚道,卻是一侍衛模樣的人。他見了我:“皇太孫殿下今夜在皇上帳篷裡就寢,殿下特命我來傳話!”
我點了點頭,忙笑著說:“我知道了,勞煩大人了!”
他見話也傳到了,欠了身便離開。我才返回帳內,鋪了床褥便要睡下。先是想起今夜色裡奕肅的話,翻來覆去地輾轉了半日,終是因白天馬不停蹄行路而感到了倦意,漸斬入了睡。
三十九
第二日,大軍過了大伯顏山,皇上縱馬躍上山頂,遠望大漠。白日裡見這沙漠,更是蕭條,一眼望去只有迭宕起伏的漠群相互銜接。皇上沉默了半晌,才又起了程。
軍隊在沙漠中又行了數日,漸漸離臚朐河愈來愈近,終於抵達這條河。遠遠望見河岸處卻也是一片荒蕪淒涼。這時忽然前方的開道御使向我們駕馬過來,至皇上眼前,一躍下了馬,曲膝跪了向皇上彙報:“啟稟皇上,前方便是臚朐河!”
皇上聽了,臉上露了喜色:“好,前方軍隊聽命,速速過河!”
那御使卻沉吟了一下,面露難色地稟道:“皇上,好些戰死的明軍士兵被棄屍在河岸處!”
這臚朐河便是邱福大軍葬生之處,因時日隔得不久,好些明軍士兵的屍首卻未被埋掩。
皇上又痛定思痛皺了眉頭,片刻才揮了手:“派幾隊人馬去尋了屍骨,就地埋葬,入土為安吧!”
“是!”御使得了命令,又一躍上了馬先騎了馬往前往傳達命令去。
而我們也放慢了行軍步伐,至河岸處,果然見了好些未被掩埋的屍骨與盔甲,我不禁閉了眼,索性不去瞧。握著韁繩的手愈發地拽得緊了,指尖戳痛了手心也不覺,先前只是聞言戰場的殘酷,畢竟未親眼見著,此番此景叫我看了卻是當頭一記猛敲,頭暈目眩。心裡直翻江倒海,曾看過活生生地十萬大軍在宮門外列隊啟程,如今見著的卻是一處處血肉屍骨,早已沒了生命可言,這樣的殺戮是如何的殘忍,於我而言,也是無法用言語去形容。朱瞻基瞧了我臉上早已蒼白,有些擔心地望著我。我勉強搖了頭,只偏過頭去,直瞧了馬兒。
皇上臉上也是複雜的神色,至河岸處卻下了馬,徑直走到河邊,看著這條自東面而來的川流不息的河,沉默不語,思索了良久才有些慼慼地說道:“從此以後,這河就改名為飲馬河吧!”
大軍過河之後,便抓了好些韃靼遊兵。不待嚴刑逼供,都一一供認韃靼大汗本雅失裡就在附近,此次得了教訓,亦不敢輕易相信,卻說是皇上親自審問,又與將士在帳篷裡細細揣測,依了地圖分析敵情。
這日晚上,奕肅與朱瞻基都去了皇上的帳篷內,奕肅叮囑我說,此處隨時可遇上韃靼士兵,夜裡絕不可以四處閒逛。我雖然呆坐了帳內,卻也不敢貿然四處行走。只瞧著案几上的正燃著的火焰發愣。
忽然又聽到腳步聲,卻以為是他二人回來,才掀了帳簾朝外探出頭去,不料一隻手伸過來挾我的肩處,我心裡一驚,卻要呼喊,卻是木預在眼前,忙自個捂了嘴,他卻拉了我,俯了身繞了好些帳篷(多是將士的宿營),朝營後方的沙漠處走去。我瞧了四處,竟少有些人看守,不禁心底詫異。
隨他走了好些時候,才至一暗處,返頭瞧見明軍營遠遠地在篝火亮堂處。這一路走得急,不禁有些氣喘,待緩了口氣才朝向他。
“這種時候,你怎麼能來這裡?”不待他說話,我便有些生氣地瞪著他。見了木預心情卻是莫名複雜,又想到此時的情形,直恨了他這般魯莽行事。
他卻無一絲懼色,只是笑著調侃說:“夫人久不見我,不趕緊說些溫言軟語,卻這般凶神惡煞,真是聽得為夫心都涼了!”
我卻失了與他打趣的興致,故作了冷漠的模樣說道:“說些什麼?便說說皇上這次率了五十萬大軍,韃靼大軍如何抵擋嗎?”
他卻是不在意的模樣,只是笑了笑說:“這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