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說得這一句,眼淚跟掉線的珠子似的落個不住,倒也不抽泣了,肩膀抖個不住:&ldo;姨娘想叫在我小桌上吃飯,夏日裡給人打扇,冬日裡給人捂腳,挑著燈的做衣裳,落了雪珠兒還得給人跪經書!&rdo;這一樁樁一件件,俱是安姨娘原先做過的。不意明湘竟記得這麼清楚,她還未說話,明湘發了狠的把才剛簪上的金頂簪兒扯下來摔到地上:&ldo;別個調笑我,潑我一身汙水便罷,姨娘竟還上趕著了,已經霸了別人的兒子,還想叫我搶了別人的丈夫不成!&rdo;安姨娘一個大耳括子上去,打得她臉腫起了半邊,自家的手不住抽抽著,明湘盯得她會兒,拿袖子掩了臉奔進自個兒屋子,把門鎖了起來。這兩個吵鬧,彩屏畫屏俱都聽見的,卻不敢進來勸,到明湘鎖了屋門,這才進來,扶了安姨娘坐下,給她揉心口勸慰:&ldo;姑娘氣性大,姨娘也不該打,沒幾日可就是玉蘭花宴了,若是帶了傷,可怎麼辦。&rdo;安姨娘叫這一句說醒過神,讓人去廚房要雞蛋給她揉麵,明湘卻堵了耳朵只當聽不見,哭的一雙眼睛核桃一般,到第二日也不肯出來,安姨娘沒的法子,只好自個兒帶了灃哥兒去上房,給紀氏告罪說明湘病了。真要讓她動那個心思,她是再不敢的,不過生了這一肚皮的閒氣沒地方發洩,也不過圖個口快,哪裡知道叫一向乖順聽話的女兒嚷破了。真要有什麼,那便是在老虎口裡爭食,不說梅氏,紀氏就先活撕了她,想想程姨娘,不過因著生了哥兒,便叫那般關著,多少見不曾見著外頭的人,安姨娘心裡一個哆嗦:&ldo;她著了風,有些發熱,正捂著被子出汗呢。&rdo;等到紀氏這裡出來,灃哥兒牽了明沅的手往她院子裡去時,他轉了大眼睛,要明沅抱他,一勾住脖子就趴到她耳邊:&ldo;姨娘打姐姐了。&rdo;明沅聽見兀自不信,可若沒見著,小孩兒怎麼會胡說出這樣的話來,安姨娘打明湘的時候,灃哥兒就在屋子裡,他人小,兩個爭起來沒瞧見他,等丫頭都進來了,他便去拍明湘的門,聽見裡邊在哭,悶了一夜不知道要跟誰說,這會兒扒住了明沅:&ldo;怕。&rdo;明沅緊緊拳頭,心裡梗了一口氣,抱灃哥兒抱到小香洲裡,拍了他問:&ldo;灃哥兒今兒跟姐姐睡好不好?&rdo;見他點了頭,差了采薇去拿灃哥兒的東西,采薇見明沅少有的沉著一張臉,還當是安姨娘給灃哥兒苦頭吃了,這是六姑娘的親弟弟,吃了委屈便是打了六姑娘的臉了,前邊的不敢爭,跟安姨娘還真沒什麼怕的。采薇去了就高聲大氣的說話,安姨娘原想攔著不讓,采薇笑了一聲:&ldo;姨娘,四姑娘可還病著呢,咱們姑娘是怕哥兒過了病氣,不往咱們姑娘院子裡頭挪,倒是有近的,隔了道牆,東西也都全著呢。&rdo;安姨娘原來就是因為女兒生氣,如今叫個丫頭搶白了去,等采薇一走,便去拍女兒的門:&ldo;如今連個丫頭也欺負起我來,你不是同六丫頭好麼,你看看別個,藏了牙的老虎可是假的!&rdo;裡頭有點心有茶水,一時倒不怕女兒餓著渴著,誰知道安姨娘說得這話,明湘連原先開著的半扇窗戶都關起來了,這下安姨娘真個慌了神。她在女兒跟前向是說一不二的,明湘事事依她,看著明洛同張姨娘橫眉毛豎眼睛的,她還自覺女兒乖巧聽話,可就是這麼個乖巧聽話的女兒犯起了牛脾氣。畫屏見著她拍門道:&ldo;不若請了六姑娘過來說合,咱們姑娘還是肯聽六姑娘的。&rdo;她不說這話倒好,一說這話安姨娘眼圈兒都紅了:&ldo;我自家的女兒不同我親,竟跟別個親近起來了。別個是人是鬼披著一張你怎知道,你既信她的,她怎麼又那樣待灃哥兒,偏把你擠到一邊兒去。&rdo;越說越是不像,明湘在裡頭聽見,本就一日未進米麵,伸手砸了杯子出去,安姨娘唬得一跳,淚流的更兇:&ldo;你可別傷了手!&rdo;便這時候,明沅來了,丫頭原本要攔,可這鬧出來的動靜哪裡瞞得住,安姨娘掩了臉:&ldo;這丫頭,跟我犟著呢。&rdo;&ldo;姨娘去歇歇罷,我來同四姐姐說。&rdo;明沅安置了灃哥午睡,這才過來看明湘,也不知道她叫打的重不重,明沅對安姨娘的觀感有些複雜,卻不得不說,按她的立場,卻是常人會做的事,可打了明湘卻又是為著甚。明湘聽見明沅的聲音,把門開啟了,等她進來,立時又把門給拴上,明沅見她先是一驚,一雙眼睛腫了起來,跟核桃似的,趕緊拿帕子浸了涼茶水給她蓋著,明湘還不住流淚,面色白了一圈兒,抱了明沅百般苦楚說不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