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張遼的騎兵隊在快速行進著,掀起了很大的煙塵。這支隊伍行進至一處叫做囚昆的山丘附近,隊形發生了變化:部隊兵分兩路,左路集合了三分之二的騎兵,繼續沿著河邊前進,另外三分之一的部隊則從山丘另外一側繞了過去。他們的目的是纏住即將到來的顏良,左右夾擊會取得更好的效果,這在戰術上是必然的選擇,無可指摘。
帶領那支偏師離開的,是張遼本人。這個舉動沒引起任何人驚訝,張遼在戰場上是個瘋子,永遠身先士卒,站在最危險的一線,這次也不例外——沒人注意到,那一支偏師的成員,全都是呂布覆沒後的西涼軍殘部。呂布和高順戰死以後,張遼成為他們唯一的寄託。
楊修居然也在那支隊伍裡,這讓很多同行的騎手很不解,他們想不出那個文弱的傢伙能做什麼。
這支隊伍很快穿過了囚崑山麓,卻沒有急於尋找袁軍的蹤跡,反而一頭扎進一條山溝裡,貼著溝底走了數里,很快來到一處廟宇前面。這廟宇背靠巖崖,門對黃河,地勢頗為不錯。只是戰亂頻繁,早已破敗,只留下斷垣殘壁,如同一隻被吃光了血肉的小獸骸骨。
張遼吩咐騎手們站開百步,然後和楊修兩人慢慢騎到門口,下馬進廟。他們一進去,就看到在院內的條石廢墟上,正坐著一個黑鐵塔般的大漢,正拿著手中大刀慢條斯理地修剪著指甲。他身旁幾名侍衛警惕地望著兩個人,牆頭還有弓手埋伏。
“顏將軍,甲冑在身,不能施以全禮。”張遼略拱了拱手,喊出了他的名字。顏良沒有回禮,抬著下巴打量了一番,輕佻地晃了晃馬刀:“你來啦?把劍扔開,走過來。”
公然讓一名武將棄劍,可算得上是個大侮辱。可張遼面色抽搐了幾下,還是把腰間的劍解下來交給了楊修,乖乖地走上前去。顏良看他這麼順從,露出滿意的神色,把馬刀紮在泥土地上,吐了口唾沫:“老沮出了點事,來不了,讓我來替他跟你碰頭。奶奶的,這鬼地方可不是太安全,咱們趕緊弄完走人。”
張遼卻搶先問道:“呂姬她還安好麼?”顏良扯著硬而亮的鬍鬚,拖著長腔道:“她在鄴城暫時過得很好,今後如何,就得看張將軍你的表現了。”
“沮先生之前說,會有她的信物給我。”張遼原地不動,語速慢而有力。
顏良曖昧地看了一眼張遼,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交給張遼。張遼一把接過去,如同一個饑民拿到食物,貪婪地展信迅速看了幾遍,臉色數變,亦喜亦憂。
楊修在一旁默不做聲,心想郭嘉之料果然不錯。
呂布有一個女兒,原本是要許給袁術的兒子,又數次反悔。後來曹操圍下邳,呂布把女兒綁在身上試圖突圍,卻被硬生生擋了回去。下邳城破,呂布授首,而這位呂姬卻不知所蹤。靖安曹不知透過什麼手段,查到這女人居然落到了袁紹的手裡,郭嘉猜測袁紹一定會以此來要挾張遼。
準確地說,不是袁紹,而是沮授。楊修之前聽說,沮授因為董承之事而被訓斥,冀州一派聲勢大減。想不到他們還暗中握著這麼一張牌,看來沮授他們是打算用張遼做一枚暗棋,在政爭中扳回一城,這才有了此次會面。
看來這張遼和主公的女兒之間,真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楊修咧開嘴,像狐狸一樣似笑非笑,暗自挪動一下腳步。郭嘉把這件事告訴劉平,自然有他的圖謀。可劉平隨後就告訴了楊修,他若不跟過來在郭嘉嘴裡奪點食,豈不是太虧了。
顏良見張遼讀完了,開口催促道:“我們言而有信了,現在輪到你了。”張遼看了眼楊修,猶豫地取出一枚黃澄澄的虎符和一套竹製節令,遞了過去。典軍虎符是調動軍隊的憑證,竹製節令是諸營交通的信物,都刻有特定印記,難以偽造。這東西若是落入敵手,等於是把自家轅門敞開了一半。
不料顏良掂了兩下,直接給扔了回來,一臉不屑:“老沮也真是,淨玩這些虛的。我告訴你,現在條件改了,我要的,是你的輸誠手書。”張遼一怔,旋即強抑怒氣道:“我與沮大人有約在先,只要交出這兩樣東西就夠了!”
“老沮回鄴城了,現在這裡是我做主,我說不夠,就是不夠!”顏良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當漢室使者把張遼當先鋒的訊息透露出來時,顏良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大好機會。呂姬的事,冀州一派高層都知道,而現在能用出這枚棋子的人,只有顏良一個。沮授談成什麼樣他不管,他大老遠輕軍離開袁營,不多榨點好處可不會回去。
張遼瞪圓了眼睛,嘴唇幾乎咬出血來。寫了輸誠血書,就是把身家性命交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