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等二虎一死一傷,再出手漁利。
曹軍佔優,劉表或許不會動;可若西北和北方都爆發危機,他絕不會坐失良機。荊州到中原路途不遠,荊州兵鋒輕易可以推進到許都。
“不行!這事得趕緊稟報父親!”曹丕站起來。劉平卻示意他少安毋躁:“你現在回去,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曹丕眼神轉冷:“陛下不會是故意要為難我父親吧?”
劉平也站了起來,他比曹丕高了不少,居高臨下,語氣嚴厲:“小不忍則亂大謀!你要想清楚,咱們以身犯險深入敵營,到底是為了什麼?”曹丕一昂頭,針鋒相對道:“陛下意欲何為,臣下不敢揣測。臣只知道自己是曹家子弟。這一次隨陛下前來,一是為消除夢魘之困;二是為了監視陛下,看是否會做出對我父親不利之事。”
曹丕的話,對皇帝來說是相當無禮。劉平看著有些氣鼓鼓的少年,不禁笑道:“二公子多慮了,我與郭祭酒早有約定。你縱然不信我,也要信他才是。你都能想到這些隱患,難道他會想不到?你懷疑我會勾結袁紹對曹公不利,他會想不到?”
一聽到郭祭酒的名字,曹丕雙肩一鬆,剛才的警惕神色消散了不少,重新跪坐了回去。可他還是心有不甘,身體前傾,又大膽地追問了一句:“那麼陛下您到底為何要來官渡?別跟我說是為了曹家,我可不信。”
劉平緩緩轉頭,望向帳篷外面:“子恆,你覺得是騎馬挽射開心,還是端坐屋中無所事事開心?”曹丕一楞,浮起苦笑:“自然是前者,若是天天待在屋裡,悶都要悶死了。”劉平長長嘆息一聲:“我自登基以來,雖然輾轉各地,可永遠都侷限在朝臣之間。雒陽太狹窄了,長安太狹窄了,如今的許都也太狹窄了,我已經快要窒息。”他伸出手,指向帳篷外頭的天空,“只有像這樣的遼闊大地,才能真正讓我暢快呼吸。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換取一時的自由。這種心情,子恆你能瞭解麼?”
曹丕點點頭,沒來由地湧出同情心。劉平這話貌似空泛,卻實實打在了他的心裡。宛城之亂後,他被卞夫人留在身邊,不許離開許都一步,少年人生性活潑,早就膩透了。這次前往官渡,未嘗不是他靜極思動的緣故,所以聽到劉平有了類似的感慨,曹丕頗能理解——這與權謀什麼的無關,純粹是一個少年與另一個年輕人的共鳴。
“陛下你是不是害怕了?”
“是。之前的我都是按照郭祭酒的安排在說話。也許某一句話,就會讓我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劉平把眼神收了回來,把盤子裡的葡萄又吃了幾枚,吃得汁水四濺——倒不是什麼特別的寓意,他是真覺得好吃……曹丕整理了一下心思,又問道:“那麼,陛下你和郭祭酒有何打算?”他這一次北上,是偷偷出行,瞞住了絕大部分人,所以事先也沒與郭嘉通氣,對那位祭酒的打算茫然無知。
劉平用絲絹擦乾淨手,方才答道:“郭祭酒臨行前只送了八個字:漢室以誘,帝王以欺。憑著漢室這塊招牌和朕親身至此,不怕袁紹不信服。取信於袁紹之後,咱們在軍中可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刺探軍情?”
“呵呵,若只是這樣的小事,何必這麼折騰。”劉平用一隻手把整串葡萄拎起來,手腕一翻,五指托住,“我想要的,是把整個官渡之局掌握在手裡,遵從我的意志發展,跟隨我的指尖運動——此所謂控虎之術。”
“袁紹怎麼會這麼聽話?”曹丕疑道。
“袁紹不會,不代表他手底下的人不會。我已經為公則準備了一份禮物,他會滿意的。”劉平笑了笑,顯得高深莫測。曹丕撇撇嘴,心中有些不爽,感覺自己被排斥在了計劃之外。他畢竟年紀還小,沒留意劉平一直用的是“我”而不是“我們”,兩者之間,有著微妙的不同。
這時帳外有人求見,一通報名字,居然是史阿。劉平略帶愕然地望了曹丕一眼:“是你叫他來的?”曹丕有些得意,覺得自己也終於讓劉平意外了一回。他壓低聲音恨恨道:“王越利刃加身之恨,臣日夜不能忘卻。蒼天有眼,將他的弟子送到面前,這是天賜良機啊!”
“他是公則的人,你要殺他,恐怕沒那麼容易。”劉平道。
曹丕揚揚眉毛:“陛下你又猜錯了。我不是要殺他,我是要拜他為師。”說到這裡,他的神情略現猙獰,更多的卻是興奮,一字一句道:“以王越之劍殺死王越,才能徹底斬斷臣的夢魘。”
劉平的身體下意識地朝旁邊偏了幾分,這個少年一瞬間的鋒芒畢露,讓他覺得自己被微微刺疼。
黃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