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了。
別人家底厚,跑到其他地方去還能繼續活命。而自己卻好不容易才混了個兵曹的差事,一旦失去了,不知道哪天就得活活餓死。
“嗚嗚—嗚嗚—嗚嗚!”求救的號角依舊在吹,依舊是淒厲而惶急。聽在林縣令的耳朵裡,卻不再像先前一般恐怖了。他閉著眼睛想了想,覺得程小九分析得非常有道理。求救的號角已經響了小半個時辰,而倒塌的南城牆上遺址上只有一道木柵欄。如果賊人真的全力進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們將木柵欄反覆推平三回了。
想明白了此節,林縣令不覺又羞又怒。羞得是自己剛才的表現,堂堂一縣之主,居然被幾聲求救號角嚇破了膽子。怒得是蔣百齡謊報軍情,如果不是這笨蛋胡亂吹號角,自己至於在人前如此丟臉麼?
見林縣令臉上陰晴不定,程小九知道自己的剛才的話已經說動了他。趕緊悄悄地後退了半步,非常誠懇地建議道:“大人是一縣之膽。只要您出去走一走,全縣的百姓都會安定下來!”
“那是!”恢復了鎮定的林縣令非常自信地回應。隨後又狠狠地揮了一下手臂,“蔣百齡這膽小鬼,天亮後老夫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屬下建議大人命令弟兄們全力防守南牆!”程小九不敢接林縣令的話頭,顧左右而言他,“流賊沒有攻城器械,肯定要揀南牆發起進攻。咱們只要能力保南牆不失,全縣父老就能平安渡過此劫!”
“嗯!”林縣令非常欣賞地看了程小九一眼。聞亂不驚,持功不驕,還不喜歡落井下石打擊同僚。這少年人的確是個好苗子。狗賊張亮別的好事沒幹,給自己推薦的……猛然間,他又意識到是張亮向自己推薦了程小九,心中又是一凜。但他好像與張亮根本不相識的樣子?剛才還曾經捨命保護自己……
校場演武、堂前進諫、書房搏命,幾件舊事同時湧入林縣令的心頭,令他看向程小九的目光充滿了迷惑。“可他畢竟救了我的命!”一個聲音在他左耳邊低低地提醒。與此同時,他的右耳邊卻又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他剛才是不是跟張亮一起做戲給我看!不然他已經被刺了一劍,怎地現在還沒有死?”
到了這時候,縣尊大人才注意到程小九胸口上的血跡,嘴角抽搐了一下,非常心痛地問道:“程教頭,你的傷勢如何?要不要喊郎中來看看,以免日後有什麼變化!”
“謝大人厚愛。狗賊忙著逃命,劍刺得很淺!”程小九苦笑著搖了搖頭,“大人快些去南城督戰吧。時間拖得太久了,恐怕軍心不穩!天亮後,晚輩自己尋些藥粉塗上,估計不會有什麼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林縣令開心地撫額,“程教頭乃老夫之膀臂。這全縣鄉勇還依仗你來訓導,關鍵時刻,你可萬萬不能有什麼閃失!”
說罷,他又用力一甩衣袖,也不管子身上的衣服已經多麼骯髒,“與老夫一道上城巡視!老夫倒是要看看,張金稱到底生了幾個腦袋!”
“大人請先換上正式官袍!”程小九又後退了幾步,半弓著身體提醒。他自幼受盡別人的白眼,對人情冷暖的感覺極其敏銳。林縣令後面的幾句話雖然聽上去情真意切,小九卻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了其中的防範意味。他不知道為什麼縣令大人待自己的態度突然急轉之下,只好規規矩矩地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惹得麻煩上身。
林縣令快速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發現程小九是出於一番好意。“嗯!”他威嚴地點頭,隨即衝著緊鎖著的內堂門喝道,“出來一個喘氣的,給我拿件乾淨官袍來。老夫要上城督戰!”
“老爺!”剛才還一片死寂的內堂裡邊突然傳出一聲哭泣,把毫無準備的程小九嚇了一大跳。隨著哭泣聲,一個身材窈窕的少*婦捂著眼睛衝了出來,死死扯住林縣令的胳膊,“您不能去啊!萬一您有個閃失,妾身可怎麼活啊!”
“滾開。讓丫鬟伺候老夫更衣!”林縣令嫌續取的妻子在外人面前給自己丟臉,狠狠地將其推倒在地。“老夫吃的是大隋俸祿,自然要為大隋盡忠。莫說張金稱打不進來,真的打進城裡來了,老夫也只有死戰一途。豈可不戰而走,平白辱沒了讀書人的斯文!”
縣令夫人捱了打,不敢再大聲哭,嬌滴滴用手捧著臉,肩頭微微聳動。目光卻順著十根手指的縫隙,偷偷對丈夫察言觀色。她發覺平素懦弱的丈夫的確不像是在故作勇敢,在丫鬟們七手八腳替他更換官袍時,他的手腳難得地沒做任何多餘動作,身板也難得地挺了個筆直。這倒讓縣令夫人有些奇怪了,不由自主地想探詢其中緣由。她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