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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那個軍閥的姘頭與黑市商人的女兒竟然當眾辱罵她,聲稱她們“有身份的人”不能跟賣藝的坐在一起。倔強的秀蓮只好將書撕成碎片,憤然離去。她失去了學習的機會,精神上卻又多了一層壓力。她感到,她是很難有出頭之日了,她只能走琴珠和大鳳的路,“這條路不濟,可你也就這麼一條路了”,再加上氾濫成災的美國黃色電影的毒害,這就使秀蓮逐漸由單純趨向複雜,由天真趨向庸俗了。她需要愛情,但又無人正確的引導她。就在這時,特務、流氓分子張文,乘虛而入,導致了她的生活悲劇的發生。作家寫秀蓮的遭遇,固然寄託著他對鼓書藝人的深切同情,但主要還是為了揭露和控訴那個摧殘她的腐朽而又殘酷的社會制度,應當說,老舍的意圖達到了。

《鼓書藝人》鮮明地描寫了人民的反抗精神和革命覺醒,準確而又具體地塑造了革命者的形象,反映了老舍創作思想的變化。藝人方寶慶是小說的主人公。在老舍所創造的豐富的市民形象中,方寶慶的形象塑造,有特殊的重要意義。方寶慶屬於老舍所熟悉的那個市民階層,如同描繪以祥子為代表的貧困、善良的市民人物一樣,老舍寫方寶慶,仍然突出地寫了他的精神弱點,寫了他的苦難,所不同的是,在這同時,老舍第一次完整而又深刻地描寫了受壓迫者的愛國熱忱、反抗精神、以及他們的理想與覺悟,第一次將他的市民主人公置於革命的漩渦中加以表現。方寶慶原是久住北平的一個大鼓藝人,日本侵略者佔領北平以後“他寧願丟下舒舒服服的家和心愛的東西,不願在飄著日本旗的城裡掙錢吃飯”,他由北平而上海,由上海而漢口,由漢口而重慶,寧在戰亂中逃亡,不在侵略者的鐵蹄下偷生。在重慶,他加入了一個抗日團體,認識了革命作家孟良。孟良對他的能鼓動大家抗日熱情的《抗金兵》,給予高度評價,孟良對寶慶說,他的大鼓書是個好門道,搞起宣傳來再好不過,“您演的是獨角戲,但唱出的是千百萬人的聲音”。寶慶心裡極為高興,毅然放棄了拿手的傳統段子的演出,而排演了孟良專為他們寫的宣傳抗日的新鼓詞。他對孟良說:“多少年來,我一直盼著能碰見您這麼個人。我願意為國家出把力氣。多少人在前線犧牲了,我有一份力,當然也樂意出一份力。那還有什麼說的,我樂意唱抗戰大鼓,為抗戰出把子力”。講這些話的時候,“他心潮澎湃,淚水湧上了眼睛”。當他第一次拿到孟良為他寫的抗日鼓詞時,“他把稿紙疊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好象那是貴重的契紙一樣”,他說:“如今我可以讓全世界的人看看,咱們中國唱大鼓的,也有一份愛國心。”在老舍筆下,他是一個有良心的藝人,他熱愛自己的勞動,熱愛生活,他的愛國熱情一旦被點燃,就能放出光和熱。方寶慶到重慶以後,受盡了生活的折磨,書場被炸,軍閥敲詐,秀蓮失足,大哥遇難,女兒被騙,孟良入獄,一系列的打擊,接踵而至,但是方寶慶並未對生活失去信心。他是軟弱的,但是他並不停止抗爭。他總想“試著乾點新鮮事兒”,甚至想開辦一個曲藝學校,“調教出一批地地道道的大鼓藝人”,尤其是結識了孟良以後,他接受了初步的革命教育,思想有了新的覺醒。孟良被捕之後,他四處奔走,試圖營救而不得,他對現實發出了疑問:“當今政府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現而今的領袖,見識還不如個孟良?”方寶慶的疑問,本身就是對蔣介石反動統治的反抗,是一種逐漸明朗起來的革命意識。可以看出,作家是明確地把方寶慶放在時代潮流中加以表現的。這就使方寶慶和老舍以往所寫的市民人物有了根本的不同。在《駱駝祥子》、《月牙兒》、《我這一輩子》等作品中,老舍深刻地寫出了主人公的悲劇的嚴肅性,揭露了那個“病態”社會的黑暗,但是如何才能驅除黑暗,迎來光明,老舍回答不出。他的主人公只能以悲劇告終,作家給祥子們找不到出路。《鼓書藝人》寫方寶慶、寫秀蓮則不然,老舍明確的為他們指明瞭革命的出路。小說的結尾正面描寫了方寶慶對革命的未來,對新中國的熱烈嚮往,作品在昂揚的基調中收篇。這種處理,包含著嶄新的革命內容。它說明,經歷抗戰八年的時代風雨之後,老舍的思想成熟了,他對社會對革命的認識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從孟良的形象塑造中,同樣可以看出作者的思想發展。孟良是個革命的劇作家,借用方寶慶的話說,他“是那麼勇敢,坦率。講起話來,總是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決不拐彎抹角,吞吞吐吐”。和寶慶認識之後,他引導寶慶和秀蓮從事抗日宣傳,並親自動筆為他們創作新鼓詞。他教秀蓮認字,介紹她去上學讀書。他勸寶慶對秀蓮不要管束得太死,應給她以自由,“要是您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