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嘴裡就是撬不出一個字。我看著他一身的血,卻不能保護他,心裡急得要瘋了。DPR見識了靖平的強硬,漸漸地沒了耐性,最後決定除掉他滅口。為了救靖平的命,我只能豁出去了。當時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這幫南薩莫利亞游擊隊。”
“他們不是受僱於DPR嗎?”驚異讓我止住了眼淚。
“可有一樣東西對他們來說更有誘惑力 … 你。”
“我?”我大吃一驚。
“你清楚薩莫利亞與比利時之間那段歷史糾葛的真相嗎?”他問。
我黯然點頭。
“那麼你就該明白薩莫利亞人,特別是戰敗後被趕進沙漠的南薩莫利亞人,對比利時那種切齒的痛恨。我跟他們做交易,如果他們把靖平放走,我就把比利時唯一的公主帶給他們。他們可以拿你向比利時皇室和政府要贖金,這份贖金的數目會遠比DPR答應付給他們的酬金多得多,並且還可以因此狠狠地羞辱比利時皇室和政府一番。DPR這幫人平時就趾高氣揚地把這些游擊隊當奴才使喚,早就惹得他們不滿。我又故意放出訊息說DPR會賴賬不給他們錢。這樣一來,他們很快就同意跟我合作了。”
“他們把靖平帶出來了,那DPR那些人不會追過來嗎?”我問。
他若無其事地淡笑一下:“你見過死人還能追的嗎?”
“他們死了?”我只覺得全身發冷。
“本來我們只打算偷偷帶著靖平轉移,但給DPR的人發現了。他們要把我們所有人都滅口,就火併了一場。結果我們贏了,然後就轉移到了這裡。”他看我一眼:“這幫人本來就是人渣。死了也不可惜。”
“你所作的這一切,靖平知道嗎?”我問。
他淡笑著搖頭:“他以為我現在還在英國吃牢飯呢。”
我沉默了半晌,抬頭看著他:“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他從床沿邊站起來,慢慢走到門邊:“你剛才也看見了,這兒並不是我說了算。Endu是這支游擊隊的頭。我已經用你換走了靖平,剩下的就得聽Endu的了。他打算用你向比利時換贖金。只要你跟他們配合,我不認為他們會傷害你。”
“你是說,我還能再回去?”我心中泛起一陣驚喜。
“只要你家裡和比利時政府老老實實跟他們交易,就應該沒什麼問題。況且靖平就算全部身家不要,也會保你的平安。”他垂了雙目,臉上有一絲黯然:“天已經很晚了,你休息吧。”說完他推門要出去。
“等一等。”我叫住他。
他回頭看我,蒼白的臉籠在半明半暗的光裡,模糊而憂鬱。
“為什麼要告訴我你對靖平的感情?”我問。
他沉默片刻,然後帶著種囈語般的輕微的喃喃說道:“這秘密憋在我心裡太久了。它太沉重,我已經背不動它了。”Nigel長長吸了一口氣,彷彿病人在忍痛時艱難的喘息。
我心中突然一酸,不知如何開口,半天才說得一句:“謝謝你救了靖平。”
“你用不著謝我,我救他不是為了你。”他冷冷扔下一句,然後摔門出去。
我慢慢走到床前,扶著床沿,慢慢躺下。
Nigel敘述的這一切都太超乎我的意料。我想像著他與靖平當年在秋日康河石橋上的相遇,以及靖平被一幫康橋的學生圍繞的情形 - 我的靖平,他那麼才華橫溢,丰神如玉,女孩子自然會喜歡他,有男子被他吸引也不算奇怪吧。
我愛了靖平七年,終是修成正果,甜多於苦。而Nigel愛了靖平十年,那確是一條沒有希望的孤獨長路。
愛一個無法愛你的人會是什麼感覺,我經歷過。那是一種讓人慾哭無淚的孤獨和想要死去的痛苦。這種折磨我體味得不算太長,但Nigel卻活在裡面整整十年。他如此孤獨,卻仍然執著。
Nigel對靖平愛情的深切恐怕並不亞於我,而他為了這份感情所承受的痛苦與孤獨卻更甚於我。我和靖平的愛情無可指責,但它卻傷害了我面前這個人,而且傷得如此之重。他那雙藍色眼睛裡深切狂亂的痛苦讓我心生同情,甚至有些許的內疚。我心中對他的恨意與畏懼已消隱了大半,他對靖平的保護和付出也讓我感念不已,但這個人,他畢竟是我的綁架者。我此刻心中的感受委實複雜難言。
我把手放在自己仍然平坦的腹部,輕輕地撫摸。
寶寶,你還好嗎?對不起,委屈了你。等見到爸爸再好好補償你,行嗎?
我闔上眼睛,慢慢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