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息吧。我不擾你了。刺客的事還是要徹查,總之要小心。”
“嗯。”
相顧無言,氣氛便又沉重了。
公輸月抬步走出盤龍,卻終忍不住要回望。
遮掩不住的恐懼與痛心貫穿了他。
他也真切地聽到了顧太醫回答的那句,半年。
半年有多長?有幾個時辰?幾盞茶?幾柱香?
他從來沒有刻意去算過。
但那的確不長。
事實上,一輩子於他和翰而言也不算漫長。
顧太醫正在藥房裡為了皇帝的病苦想。聽到庭院裡門戶被啟的聲音。
抬頭便望得一抹月白的影子。
“公輸大人?”
天下誰人不知這個玉面白衣,風流蘊藉的文武狀元。
他正想寒暄幾句,卻被來人的開門見山嚇了一跳。
“皇上害了什麼病?”公輸月為人一向溫恭。可這次他卻並不打算含蓄。
他一心只想知道怎樣才能醫好皇帝。
“你…你在胡亂說些什麼…”顧太醫聽公輸月這麼說。
只覺得背後竄起一陣驚寒。皇帝千叮萬囑的事兒竟這樣洩露了。若怪罪下來,他就是有一千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夠了,我沒時間聽你敷衍。我要聽實話,皇上他到底是什麼脈象!”
眼前這個公輸月,與往日截然不同,眉目間的幾分凌厲竟讓識透君威的顧太醫心驚膽戰。
“老夫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請回吧三字被那一瞥肅殺所扼。
公輸月的唇角躍上一抹冷笑:“皇上是不是說過,你若將這事洩露便滿門抄斬?”
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狠狠打了個激靈,便要站起身來:“公輸月,你…”
“顧太醫。”伸手將對方死死按在紅木椅上,彎□,聲音裡除了蠱惑更多的是威脅:“皇上會殺人,在下便不敢是麼?”
什麼意思。
他抬頭卻望見一雙看不穿的眼目,閃爍著波瀾不驚的恐怖。
這種眼神像是火焰吞噬著人的信念,讓人覺得在這一刻自己已經死了。
他以為公輸月只是科舉場上佼佼者,卻不知道他也曾浴火活下來。
那一身絕代風華的白,一瞳冷煞天下的黑,並不是平坦仕途帶給他的。
真正的公輸月不是與鴻儒談笑,與伶人歌舞的倜儻公子。他的確有著妖魔般邪妄的神韻。
雖然沒有和皇帝一樣令人畏懼的權勢,卻有更勝一籌的氣勢。
他和皇帝不同。他不屑成為信仰。
顧太醫從不認為自己也會對威脅低頭。可事實上他的確這麼做了。
或者說,使他低頭的並不是公輸月,而是他自己的軟弱。
那一雙含著無名笑意的眸子,輕鬆地將他最害怕和最希冀的事情一併推到面前。讓他突然願意相信,如果順從對方那麼一切都不會太糟。或許,皇帝不用死,他也不用。
公輸月,除了摧毀,也能保護。他也可以是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現在,他想要救皇甫翰。
76
第 76 章 。。。
夜靜如水。
那輪不問世事的素丸乘風掛上梢頭。
冬日凋零了玉葉,卻沒能凝住淡白色的月光。
皇宮夾雜了冷意,有幾分森深。
一道淺色堪與月亮比皎潔的影子避過重重守衛,單獨入了盤龍殿。
皇帝已睡,侍奉的小太監不知去了哪。
人影在龍榻前定住,望著皇帝不大踏實的睡顏許久才伸出手,點了他昏穴。
深夜膽敢擅闖君主寢宮,卻又不被人發現的的除了驚才絕豔的公輸月還能有誰?
他挨著床沿坐下,把住皇帝的脈門。
已經從太醫那知道了病情的發展,可情況到底有多麼糟糕,聽別人講他是不願意相信的。
可就在觸到皇帝脈門的那一刻,他不得不去相信。
那句半年,確實不是妄言。
皇甫翰,如果不是我發現,你準備瞞我多久?
他忍住想把皇帝揉在懷裡的衝動。
脈在面板,頭定而尾搖,似有似無,如魚在水中游動。
一把翔魚脈,讓他一下子無所適從。
三陰寒極之脈,自古以來多少皇帝都終於寒寢。
古來名醫無數,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