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你的親弟弟,楊家只會敗落得更快。”楊綿滿面譏諷,“那個蠢貨怎會是我們的敵手?”而我們兩個人的爭鬥,不可能令家族維持如今的平衡,卻漸漸衰敗的局面。對我們來說,弘農楊氏,要麼一躍成龍,要麼淪落成蟲。
楊盛沉默半晌,才說:“世家,已經不是從前的世家了。”
“你錯了!”楊綿厲聲道,“在我眼中,世家之所以驕傲,無非是這些資源罷了。前朝皇帝無用,資源都被世家捏著,世家才金貴。本朝皇族強勢,寒門有了進身之階,世家也就不那麼值錢了。偏偏那些老頑固還看不透這一切,固執地活在過往的榮耀裡,重重規矩,無盡束縛,當真值得?我若不姓楊,縱是出身略低一等,又豈會比不過他曹瑞?為何他做一方郡守,步入中樞指日可待,我卻要在塢堡之中蹉跎年華?”
只可惜,楊延連嫡親的弟弟都容不下,豈能容旁人勝過他?楊綿再怎麼“忠心耿耿”,他也只是將堂弟當做幕僚來用,不肯為堂弟的仕途奔走。就好像那些被弘農楊氏悉心培養的旁系子弟,說是說青年才俊,可誰不要讓著嫡支子弟幾分?
楊綿越說越激動,臉色也越來越猙獰:“廣陵郡主年紀輕輕,就知道興辦女學,有教無類,定下規矩,凡入女學,學生都是平等的。誰敢仗勢欺辱同學,抑或是藏拙保身,一旦發現,就會被趕出去。一個剛到雙十的女郎,都能有這樣的魄力,楊家呢?楊家有什麼?發現了鐵礦,想上報,捨不得平安鄉;不上報,成日提心吊膽。發現石炭礦,製造甲冑,卻沒個周密計劃,任由把柄給別人拿!弘農楊氏,多顯赫的家族啊!你去家學看看,嫡支子弟一群草包,旁系子弟,哪怕不是草包,也得把自己變成草包!”
他心中的怨氣積攢了太久太久,只差一個發洩的出口——我不比任何人差,為什麼我要讓著那個目光短淺、剛愎自用、嫉賢妒能的蠢貨,為什麼我怎樣努力,都要仰他鼻息而活?
“你——”楊盛竟不知該說什麼,許久方問,“你打算怎麼做?”
“這十幾年,我們也開採了不少石炭和鐵,製造出了三百甲冑。曹瑞和岑越再有本事,也沒辦法籠絡住所有人,總會有一兩個捏在我們掌心的下屬。”楊綿的眼中似有一團火在跳動,“我忍氣吞聲了一輩子,臨到老了,豈能不鬧一場天翻地覆?”
不能名垂青史,行啊,那就遺臭萬年吧!
楊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楊綿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堂兄,你也莫要想著坐收漁人之利的好事,哪怕事情落敗,你的好哥哥也不會容許你活下去的。咱們這……便是最後一面了。”
說罷,他步履輕快,竟帶了幾分雀躍地離去,走回密室的門口,輕笑著問:“見血了不曾?”
刀斧手對他十分恭敬,肅容道:“未曾。”
楊綿早就猜到自家人會是什麼德性,口口聲聲聖人之言,世家尊嚴,到了性命猶關的時候,為了活命,哪怕像牛馬一般被打上烙印,不也全都忍了麼?這樣的人……呵,也好,到時候朝廷清算,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
第三百八十六章 戰前小事
會議結束後,岑越本想回府衙籌備些事務,卻見常青跟了出來,登時有些不自在。
都說窮文富武,岑越雖家道中落,卻沒短了衣食,生活無憂不說,讀書、習武也是供得起的。故他雖是武人,卻通曉文墨,頗有儒門之風,對出身貧寒,僅憑一腔血性的武夫則很有些芥蒂,覺得他們好勇狠鬥,狼性十足。若此人再加上“皇家密探”這一身份,更是令人避如蛇蠍。
常青也知他身份尷尬,抱了抱拳,正色道:“恐事情有變,某需與岑大人走一趟。”
岑越一聽,老大不高興——怎麼?你這是信不過我?
等等,若是信不過,就不會明著說,萬一我因你們的態度生氣了,臨時變節……
他在官場混久了,想得未免就多,踟躕的功夫,常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補上一句:“諸位大人忠心為國,殿下深信不疑,奈何弘農並非諸位大人的故鄉,在此就任,奴僕上頭許有些不妥。”
這麼一解釋,岑越原有的小疙瘩也就消融了。
常青說得半點不錯,岑越平素雖和世家互利互惠,撈了不少好處,但只是官場上再平常不過的交情,自然沒跟著世家一條路走到黑的意思。可他不想反,並不意味著手下沒被收買,尤其是家中奴僕。
背井離鄉,千里迢迢去做官,自然不可能浩浩蕩蕩,前呼後擁,頂多也就帶幾房心腹。為了維持一方大員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