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開心?”
清風輕輕一笑,“王爺怎會開心?”
煙絡點點頭,笑道:“天不絕人願,我會等到和蘇洵相見的那一天,不管多久多遠。”
清風一陣緘默。
煙絡含笑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他抬頭道:“小姐果然是明白的,王爺終不忍見你難過。”
煙絡卻搖了搖頭,輕輕說道:“我不明白。”
清風一怔,直直地注視著她溫和的笑顏,等她說完。
煙絡道:“我會等,並不是因為明白他會放我自由,而留下,即使陪他一生屈居深宮,我也會好好的。”
清風好看的眉目緊緊鎖起。
煙絡笑著負手走上前去,一路留下的話音低低柔柔。
清風聽著,神色愈發凝重。
那嗓音低迴輕柔,卻字字如錘敲在心上。
“莫以今日寵,忘卻昔日恩。落花滿淚眼,不共楚王言。”
他也是真心愛她的男子。
她對他,愛不得,恨不得。
那麼,她至少可以堅持吧,堅持對一個人堅定,對一份感情堅定。
所以,她會等,哪怕用盡一生去等,只要是蘇洵活著,她也活著,她就會一直地等下去。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是她自己的心事,對蘇洵的心思,與任何人無關。
後來,煙絡被安排住進了聽雨樓。
不再是疏桐院,而是聽雨樓。
煙絡依然安樂如飴,開啟樓頂閣樓的小窗往外望時,禁不住滿臉的笑意。
樓下一片如茵的綠柳,清溪宛轉。
她坐在窗前,輕輕撫過耳鬢的碎髮。
清風在她身後說道:“王爺問小姐可還住得習慣?”
“再習慣不過。”煙絡仍舊在笑,胳膊掛在窗欞上悠閒地晃著。手邊是一隻灰色的鴿子,脖頸上一圈鮮紅的羽毛。它見了清風側頭瞧他,豆大的漆黑眼珠滴溜溜地轉。
清風恍如未見,道:“王爺還問小姐可曾缺些物事?”
“已經給很多了。”煙絡笑答,“我從來不知道,王府的小妾也會有這麼多的賞賜。”
清風不動聲色地低眉道:“小姐何必這樣說?只是暫為側室,與民間小妾不同。”他沒有告訴她,其實,皇宮給的賞賜很少,這些東西全是王爺親自過目添置。
“無所謂。”煙絡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勞駕轉告王爺,煙絡過得很好,他只管做自己的大事,不用為區區小女子費心。”
清風神情一暗,猶豫一陣,終於低聲嘆道:“請小姐莫在王爺面前這樣說。”
“唔?”煙絡眨了眨眼睛看他。
清風望向樓外的一片綠茵,緩緩道:“小姐……真的以為……王爺忘記了麼?”
“他沒有?”煙絡扭頭看向窗外。
樓下的綠柳以遠,是一片連綿的綠色濃蔭,間岔清冷白水,廂房環繞,曾經是她熟悉的場景。
“王爺不過是自欺與欺人,小姐不明白麼?”清風幽幽嘆道。
煙絡蹙眉,復又勾起唇角,柔聲道:“你放心,我不說。”
清風正眼注視著她含笑溫和的臉,“清風有一事相求。”
“儘管說。”煙絡在他的嚴肅中,已經猜到了幾分。
果然聽見清風道:“小姐說過,不忘昔日恩。因此,小姐對王爺……”
煙絡在他的躊躇中笑答:“我知道怎麼做對他最好。”
清風看著她,終於呵出一口氣來,清朗嚴峻的臉上竟然有了遊絲般的笑意,道:“多謝。”
煙絡笑著擺手,道:“我也希望他過得好。”
長安道。
風景旖旎如初。
馬車緩緩走著,車內有些顛簸。
兩名白衣男子相對而坐。
空氣幽涼流轉。
車伕鑑於此景亦不敢多言。
蘇洵一路只是沉默,無論臉色是好是壞,他從不開口求人。
容若淡然地看著窗外,也是無話。不一會兒,他蹙眉叩上蘇洵的寸關,見他又一次不省人事,伸手持針取穴,又喂服藥丸。
蘇洵漸漸醒來,淡淡道:“多謝。”
容若面色冷峻,道:“煙絡臨行之言,你不會忘記了罷?”
蘇洵終於抬頭直視他,目光多了一絲柔和,“不會。”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知先生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