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哭,夏雪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開啟窗戶,讓風呼呼地吹在臉上,吹在胸口。清淚湧出眼眶,沿著兩側的臉頰刷刷地流,流到脖子裡,流到了胸口上。抬手擦了擦,眼淚又流到手上,在手掌上流,也在手背上流。
一個肩膀靠了過來。無意識地靠上去,溫暖,厚實,夏雪晨在心中暗暗祈禱,菩薩,原諒我這一次的過錯吧。請讓我最後一次靠著我愛的人。
下了客車,上了火車。下了火車,上了公交。一路無語。
“一起走走?”晚上八點,城市的霓虹燈將夏雪晨的側臉映照得不太真切。
“嗯。”摟摟夏雪晨的肩膀。
“知道嗎?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歡你了。”往事依依,夏雪晨不禁露出笑意。
“真的?”又驚又喜,卻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被你喜歡,被你愛,被你照顧,真的是一種享受。這世間的任何人怕都無法拒絕。我本來幻想能這樣和你過一輩子。肖川,和你在一起,我特滿足。”
“小晨……”牢牢拽住夏雪晨的手,肖川心中既興奮又害怕,既開心又緊張。
打斷肖川的言辭,夏雪晨繼續望著遠處忽明忽暗的各色華燈,緩緩說著:“你打球時,給你帶飯;你生病了,餵你吃藥;你生氣時,逗你開心;你開心時,陪你傻笑。如果可以,我希望照顧你一輩子。”
“小晨,是真的嗎?”肖川幾乎是跳著問的,沒有什麼比自己的付出得到最大限度甚至超額的回報更令人快慰。
夏雪晨沒有言語,唇角勾起一絲淺笑,與肖川溫柔地對視。那雙眼睛已經失色,肖川懷著無比感激的心想從裡面看到自己,可是,裡面只有純純的白與黑。
他們仍舊信不遊走。扭過頭,夏雪晨輕嘆一聲,說道:“你曾問我,是不是喜歡林遠。我說是。
其實,我到後來才知道,我愛他,我愛你,我愛我哥。可是,感覺是不一樣的。他們帶給我春風,你送給我夏日。你是我的愛人,他們是我的親人。沒有春天,夏天便不會到來。我不能在林遠死了,夏雪死了,我的親人都死了之後繼續談情說愛,這樣談情說愛我心裡實在受不了。”
這些話,夏雪晨越說越急,儘管夜色朦朧,肖川還是可以覺察到,夏雪晨面有異色。夏雪晨因情緒波動而導致耳根微微發熱,肖川知道,某些不好的事情馬上就要來了。
他顧不得街上時不時走過的行人,顧不得此時正是學生晚自習回宿舍的高峰期,他怕遲一秒,自己的愛人就要遠去。
夏雪晨在前面走著,一雙有力、不容抗拒的胳膊死死地將他捆住。沒有抵抗,也不想抵抗,他就這樣任由肖川抱著,摟著。印象中,身後的男子曾無數次這樣用他溫熱的身軀緊密地貼著自己,溫暖自己,融化自己。
肖川的鼻息在夏雪晨的脖間噴出熱熱的氣,那種熟悉的、強烈的、熾熱的瘙癢從脖子一直滑入夏雪晨的心底。多麼美的享受。夏雪晨的心消融了。他無聲落下淚來。
慢慢掙開從腋下穿過來的雙臂,夏雪晨吸了吸鼻子,沒有轉身,聲音剛好夠身後的人聽到:“我覺得我應該對他們負責,為他們做一點事。我不忍拋下他們自己過著幸福的生活。我常常覺得他們在看著我。他們是我的親人,他們愛我,給我快樂,給我幫助,他們為我而死。若不是因為我喜歡了你,林遠不會與男人廝混,若不是因為我喜歡男人,我哥不會想不開。會有很多人愛你,你只要把我忘掉就會有新的幸福。忘了我吧。”
這些話彷彿晴天霹靂,不及掩耳,肖川聽得無比真切。他想用往昔所有的赤裸裸的快樂來打消瞬間的不安,可終於成功地失敗了。
一陣眩暈。
肖川想開口喊停前面的人,兩片微熱的唇壓制了自己的聲音,耳際一陣轟鳴。
夏雪晨消失在了霓虹閃爍的街道。
行人一撮又一撮從肖川身側走過,或喜或憂,或快或慢。他側著身子呆在原地,半天,動也不能動。一陣陰風捲著揚塵吹過來,久久的,久久的,他覺得自己的心房有些東西在掙扎,撕扯,疼得他無法發聲。
街燈又暗了幾盞,他的頭深深埋在兩膝之間,肩膀顫抖著,“嚶嚶”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真,越來越厚。“不要——”他在街頭長嚎,淚在他的臉上織成一張網。終於,他忍不住了,朝遠處狂奔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四四
快樂對於每個人的含意和標準都是不同的,對肖川來說,和夏雪晨在一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