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掛了電話吧,怪貴咧。”
“嗯。”
聽到“嘟”聲,夏雪晨的眼角溼了。他想對著窗外喊些什麼,可是喉嚨被堵著。
拿到Y大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夏雪晨和夏雪喜極而泣,一如他們小時候飢餓難耐時在某塊荒廢的地裡面剖出幾粒花生豆那樣知足和歡愉。
哥,等我讀了大學,一定好好孝順你。想著曾經的說話,有了美好的期許,夏雪晨平靜了一些,頓了頓神,回了床鋪。
換了新床,夏雪晨夜裡久久不能入睡。
拿出手機,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發著簡訊。
“小遠哥,睡了嗎?”
“睡了,這不又被你吵醒了。”
“對不起。睡不著。”
“傻孩子,又沒怪你,我也沒睡,和舍友看電影呢。是不是不適應?”
“嗯。”
“想家了?”
“嗯。我哥好苦。”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讓他失望。不走出那個山溝溝,一輩子都白瞎。”
“嗯。我一定不讓你們失望。”
“傻孩子,照顧好自己。”
“嗯。我困了。”
“睡吧,晚安。”
“晚安。”
雖然說著晚安,但夏雪晨並沒有睡著,他害怕無法承載來自林遠的關心。往事依依,那些有著林遠的曾經一點一點在腦中游蕩。
留著寸頭的他,腳踏單車的他,身穿白襯衫的他,計算幾何題的他,三步跨欄的他……
在夏雪晨的印象中,林遠的表情只有一種,淺笑。
林遠的笑臉裝飾了夏雪晨的夢。
九月十五日,為期兩週的軍訓開始了。
晚上是拉歌時間。拉來拉去,不過是一些紅歌。漸漸的,大家都失了興致。
忽然,不遠處一陣騷動,有人開始唱歌了。
嘿呦嘿嘿嘿呦嘿
管那山高水也深
嘿呦嘿嘿嘿呦嘿
也不能阻擋我奔前程
嘿呦嘿嘿嘿呦嘿
回到宿舍,夏雪晨才知道唱歌的叫肖川。
肖川天生好動。
每次軍訓休息,都和其他人追逐嬉戲。他笑得很放肆,很熱烈,九月的太陽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他的熱烈比肩六月太陽的灼熱。
漸漸地,肖川在新生中已小有名氣。
大家不斷宣揚著關於肖川的資訊。來自L省,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自信樂觀,為人開朗,樂交朋友,討厭英文,喜歡籃球、足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游泳、跆拳道、瑜伽等一切體育運動,絕對的長跑健將。
夏雪晨為人恭謹,內斂自省,偏愛英文,害怕足球、籃球、排球、長跑、接力賽等一切體育運動。
不安分——夏雪晨對肖川最原始的評判。
他甚至覺得,永遠不會與肖川這樣的人有交集。一個愛動,一個喜靜,不在一個學院,不是一個專業,不是老鄉,不是親戚,不是敵人,不是朋友。唯一的交集就是性別。
事情就這麼無理取鬧。他們人生的鉅變全因這唯一的相同。
軍訓一週之後,開始練習打靶,首先練習瞄準。
夏雪晨看來,瞄準無疑是軍訓以來最爽的練習。
躺在地上啥也不用想,甚至不需要知道應該瞄哪裡,看哪條線,只需臥倒在地上,把槍放在面前,盯著即可。
剛開始練習時,迫於連長威嚴,每個人都心無雜念、鄭重其事地瞄著前方,至少表象如此。不管心裡想著什麼,腦袋裡念著什麼,反正從外表看來,每個人都很專注,專注得連長直接到樹下的陰涼處歇息去了。
可是,總有那麼一小撮人唯恐天下不亂,用毛主席的話說,就是大有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
不知過了多久,人們開始竊竊私語。因為,有人趴著睡熟了,還有輕微的呼嚕聲。
“起立!”五連長一聲猛喝。
“連長好。”偷睡者帽子掉在地上,顫顫巍巍起身。
“繞操場跑十圈。”
“是!”
偷睡者被五連長一腳踹跑。
“全體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鐘。”指令一下,眾學員懶洋洋直起身。
偌大的陽光操場有個人在急速狂奔。
有人開始大呼小叫。
“看到嗎?是肖川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