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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佩你的情意,不過我不贊成你把仇恨集中到那位年輕警官身上。他只是履行自己的職責而已。這件事的責任要由法律來負,由社會來負。”

德剛切齒道:“他們父子兩代恰好是法律的代表。”

“是啊,”董女士低聲說,神情有點恍惚,“是啊,父子兩代……小夥子,”她忽然說,“中午不要走了,到舍下用點便飯。”她多少帶點難為情地說:“有些話在我心中憋了三十年,早就想找人聊一聊了。”

“謝謝你的邀請。”

董女士的丈夫中午不回來,女兒不在家住,類人女僕含笑在門口迎接,遞上兩雙拖鞋,接過兩人的外衣掛在衣架上。董紅淑交待她去炒幾個菜,開啟一瓶葡萄酒。女僕點點頭,先送來兩杯綠茶,然後走進廚房。董女士在對面的沙發坐下,小心地詢問了雅君被“銷燬”的情形,對她的不幸表示哀悼。然後她詳細追憶了當年參觀“2號”時的感受。

“那次感受確實終身難忘!”她玩弄著茶杯,緩緩說:“我們那一代和你們不同,你們已習慣了B型人的存在,把它當成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們呢,那時還受傳統思想的束縛,我們一直認為人類是萬物之靈,雖不是耶和華或女媧的創造,但至少是天造地設,是大自然經億萬年錘鍊、妙手偶得的珍品。人類的智慧和生命力都是神秘的,不可複製。可是突然間,所有這一切用鐳射鉗擺弄一些原子便可以得到。沒有生命力的原子只要締結為一定模式,就會分裂、發育,變成嬰兒,成長,具有智慧和感情,這太不可思議了!

“是的,我們雖然已習慣了B型人的存在,同樣認為它不可思議。”

“告訴你,自從那次報道後,我再也沒寫過有關B型人的文章,為什麼?因為我的智慧不足以判明有關B型人的是非。我曾以思維清晰自豪,可是隻要涉及到B型人,我就成了雙重人格者,一方面,我憎惡何不疑的殘忍;另一方面,我從理智上也贊同他們的防範,我不願看到人類被一些生產線上的工件所代替……”

“他們不是工件,”德剛惱怒地說:“任王雅君不是工件。”

“啊,請原諒我的失言,”董紅淑笑著說,“也許這就是兩代人的代溝,你們的理智和感情已趨於同一化了,我們的理智和感情還分離著。”

“雅君不是工件,”德剛重複道,“她是個有血有肉的姑娘,她的愛情最熾烈。”

董紅淑溫和地反駁道:“這一代B型人都生活在人類環境中,有的被人類同化了。我參觀的2號工廠裡的B型人,既無愛情,也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記得嗎?我在文章中記述了一個進入‘生命輪迴’的類人,他們對待死亡十分平靜,就像是一次普通的睡眠。我想,對死亡的輕侮算不上美德,不值得誇獎,那是人類和類人的重大區別之一。你的雅君姑娘是否也是這樣?”

她看著德剛,德剛想起了雅君死前的平靜,不過他沒有說話。董女士再次勸道:“你不要把仇恨集中到何不疑父子身上,不要造成新的悲劇,如果你認為自己是對的,就去改變這個社會,改變社會準則。”

德剛沉默著:“那是過於遙遠的事,”他含糊地說。

董紅淑嘆口氣:“仇恨使你變得過於偏執。”她不再勸說,飯菜送上來了,女僕為兩人斟上酒,悄悄退下。在董媽媽家裡,類人同樣沒有與主人同桌吃飯的權利,這使德剛心中很不快。董女士隨便閒聊著,她介紹了何不疑的外貌,回憶了那個B型人進入“生命輪迴”的平靜和自己的震驚,也回憶到進行死亡注射時斯契潘諾夫的冷血,及自己對他的憤怒……

“斯契潘諾夫先生還在世嗎?”德剛插問。

“還健在,仍像過去一樣居無定所,最近聽說在美國舊金山定居,”她敏銳地問:“你準備找他嗎?”

德剛含糊地說:“也許吧。我只是想多瞭解一點宇何劍鳴的情況。”

董紅淑想,然後你從中找出可以利用的缺口?她知道德剛與宇何劍鳴是較上勁兒了,不免暗暗嘆息。她想,也許自己該給何不疑父子提醒一下,讓他們對德剛的報復有所準備。

她也很喜歡德剛,儘管有點偏執,但德剛不愧是一個真情漢子,這種生死不渝的愛情在機器化社會里很是難得。她為德剛滿滿斟上一杯,給自己斟上半杯:

“來,乾杯!德剛,記住我的忠告,忘記過去,從今天開始新的生活。你能記住嗎?”

德剛含糊地應了一聲。

“下午我還要上班,不能陪你了。有什麼想不開的事,記住給董媽媽說說。多來電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