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石狠狠盯著他:“你若再出言傷及太子,我殺你都敢。”
齊止清氣昏了頭,一手捂著傷口,顫聲道:“你……你竟敢……”
穆子石嗤的一聲笑:“此地只有你我,事不傳六眼,我有什麼不敢?”
齊止清恨極反笑,道:“去了治平宮,我倒要看你如何跟父皇解釋這傷口!”
穆子石看也不看他,嘴角微撇,神色十分不屑:“這可奇了,你自己不小心被枯枝劃傷了臉,為何要我解釋?”
說罷轉身就走,手指上沾了一點齊止清的血,心裡既覺得髒,又覺得解氣,悄悄在衣袖上擦了擦,暗恨自己方才手上沒刀,否則按齊無傷以前所教,一刀就能悄無聲息的割了他的脖子豈不是好?
正想到兇惡處,只覺肩頭一沉,腳底下一個踉蹌,卻是被齊止清掰過身去,齊止清眼底有些血絲,眼神甚是可怕:“打完我就想走?”
穆子石心底咯噔一下,咬了咬嘴唇:“殿下,宮中不是殺人的所在。”
齊止清獰笑道:“知道怕了?”
齊止清只比齊予沛小了一歲,身量已與成人無異,面對穆子石居高臨下倚強凌弱,說能殺了他還真不是開玩笑。
穆子石卻抬頭笑了笑:“我怕你就能放過我?”
齊止清皺眉看著他,有些猶豫。
穆子石輕聲一嘆:“殺就殺好了,我不會求你。”
微微上翹的眼角弧度透著十足的挑釁意味:“皇上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他偏心,是你自己言行淺薄不知進退,既無胸襟亦無才智,莫說跟太子殿下相比,便是三殿下、七殿下,你也只是螢火之於皓月。”
齊止清實在喜歡他的模樣,原本雖氣得厲害,卻不想真傷他性命,不過嚇唬嚇唬他而已,但一聽此言,便如鋼刀戮心,登時眸光轉冷,沉吟半晌,指了指蓮池:“你自己跳罷。”
穆子石見那蓮池已結了層薄薄的冰,這一跳不淹死也凍死了,畢竟還是孩子,雖是嘴硬,死到臨頭仍不免害怕,心中直盼著小福子馬屁精神發作來尋自己。
卻不知小福子人大心大,正忙著跟自己的對食親香,別的太監找對食都挑溫柔美貌的宮女,他獨樹一幟,找了個幹雜活兒的小太監,偷偷摸摸卻親親熱熱,真跟小夫妻也似。
小福子那邊共結連理枝,穆子石這邊堪堪就要舉身赴清池,正是一出冰火兩重天。
齊止清見穆子石有拖延之意,冷笑道:“我勸你還是乖乖跳下去的好,否則……”
只聽一個聲音淡淡道:“否則如何?”
蓮池邊玲瓏假山裡走出一個人來,鬢邊些許銀絲,面目背光看不真切,但一身繡九龍朱鳥的玄色錦袍,除了當今皇帝又有誰敢穿?
齊止清大驚失色:“父皇!”
穆子石驚懼不在他之下,看樣子齊謹早在假山裡待著了,自己與齊止清說話時聲音雖不大,但聽個八九不離十亦不為難,兩人正是烏鴉落在黑豬背上,說不清誰比誰更黑。不過齊止清好歹是皇帝的血脈至親,自己單就毆打皇子這一條,足夠斬立決而不必吃牢飯到明年秋後。
一念至此,也懶得垂死掙扎,只默然跪下待罪。
齊止清見他氣焰全無,驚色立馬去了大半勇氣倍增,抹了抹臉頰的血跡,心中更是大定:“父皇,兒臣請旨,治穆子石犯上不敬之罪。”
齊謹看著他,臉色不變,聲音也是波瀾不興:“知道了,你先去罷。”
齊止清一愣,忙道:“父皇,穆子石在宮中囂張跋扈全無規矩,還……”
齊謹嘆了口氣:“你自去治平宮,先在殿外階下跪一個時辰。”
齊止清瞠目結舌,奮力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
穆子石正低著頭幸災樂禍,卻聽齊謹溫言道:“子石,陪朕逛逛。”
齊止清一張臉頓時青得活像成了精的酸柿子,穆子石忍不住微微一笑,跟在齊謹身後踏上躍波拱橋,突然回過頭來,無聲的做出口型:“不知進退!”
齊止清一氣非同小可,咚的一聲臉衝下暈過去了。
穆子石嚇了一跳,忙道:“皇上,五殿下倒了。”
齊謹道:“不妨事。”
穆子石見兩個身影閃出,知齊謹不可能孤身出行,自有隨著他的龍朔衛照看齊止清,也就不再理會,只道:“皇上,為什麼不罰我?”
齊謹點了點頭:“你想挨罰?”
穆子石語塞,不願說想,又不敢說不想,只作金人之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