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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在看我。從窗戶。

有人從窗戶看著我,默默地,大概從一開始就一直看。

全身的毛細孔倏地張開了。

就像有蟲爬遍全身似地,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想起來了。

那棟木造的骯髒房屋,有一道面對庭院的窗戶。

從那道窗戶,

有一個漆黑的……

一個漆黑的老太婆在看我。

真的是漆黑色的,黑到無法形容。就像拿黑色蠟筆使盡全力塗抹般,一片烏黑。只有眼睛,眼珠裡充血泛黃的眼白格外醒目。剩下的全是一片黑,雖然她的頭髮或許摻雜了一些白髮,面板是黑的。就像黑色的漆碗般,黑得要命。

那個黑色的老太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好、

好可怕。

漆黑的老太婆可怕死了。

我是什麼時候注意到視線的?

我應該一如往常地仰望著柿子樹。

我想看到頂端的、巨大的、不會掉落的柿子。

彎曲的粗枝和無數的細枝礙著了我,看不清楚。

我墊起腳尖,然後不經意地,真的是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瞥。

近在咫尺的那裡,赫然是一張老太婆的臉。

漆黑的漆黑的漆黑的漆黑的老太婆,用一雙暴睜的渾濁眼睛看著看著看著我。

恐怖死了。

我想我沒有叫出聲來。因為那一定不是人,都黑成那樣了,才沒有那種顏色的人。不,沒有那種顏色的動物。那可比軟炭還要黑呢。我想起來了,好可怕。多可怕啊。那……

那究竟是什麼?

依常識思考的話,不可能有那種東西吧。是幻覺嗎?幻覺的話,這段記憶是什麼?我看見什麼了?我記得的是什麼?這個黑色老太婆的記憶是什麼?如果這是好幾十年以前的記憶,這鮮明的腦內映像是什麼?

才沒有那種黑色的老太婆。

是心理作用,絕對是心理作用。可是如果是心理作用,我怎麼會記得呢?

那段記憶莫名鮮明。那片窗戶褪色的木框、骯髒模糊的玻璃。顏色古怪的窗簾。我全都記得。還有窗簾與窗簾之間,那個漆黑的老太婆。

討厭討厭討厭。

我會不會腦袋有點失常了?這麼一想,我再也按捺不住了。這不可能的記憶是打哪冒出來的?是從哪裡侵入進來的記憶?難道我的腦髓已經被蟲蛀了嗎?

這樣啊,被蟲蛀了啊。

是那顆垃圾桶裡的柿子搞的鬼嗎?

斜對面的老爺爺實在太可惡了,居然給我那種東西。明明就是個沒工作的老廢物。

看我被你害的,搞得我腦袋裡頭都被蟲蛀了,已經沒救了。

不,

可是,

是這樣嗎?老太婆不是實際上真的存在嗎?

證據就是,我的記憶還有後續。

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去那個庭院了。

因為我怕,我受不了被那種簡直不像人的東西惡狠狠地瞪。被粗魯的老爸怒吼還是挨他一頓排頭,都要好多了。被黑成那樣的東西瞪,簡直就像腦袋裡面被蟲給不停蛀蝕一樣,好惡心,實在太恐怖了。

可是,

我是不是在意得不得了,所以後來從木板牆的縫裡偷看庭院好幾次,或者說偷看那棟骯髒的房子?是不是每次看,那個漆黑的老太婆都在那裡?

從窗戶,

瞪著偷看的我。

總是,一直,無時無刻,絕對。

對了,那是……

那是聖誕節稍早之前的事。

是什麼時候的聖誕節?我想一定是我快七歲的聖誕節。

當時是黃昏,很冷。空地的草也枯得差不多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人在那裡。我不記得我在做什麼。況且這附近沒什麼小孩,所以我總是一個人玩耍。那個時候也是。

乾冷的風中,我站在空地。

我在看,看那棵柿子樹。

彎曲的柿子樹的,

又大又彎的柿子樹的頂端的,碩果僅存的柿子。

它正朦朧地發著光。

啊,在發光。

我興奮極了。我懷著興奮的心情,跑近柿子樹。我靠到木板牆旁邊,用力抬頭仰望,看得脖子都發疼了。

果然在發光。向晚時分,彷彿被水稀釋的群青色顏料般混濁的幽暗天空下,宛如把夕陽緊捏而成的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