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會專一,也不會成為他的死穴。
也許,南雅意遠遠離開,並不是壞事;而我更不該有所遲疑,再在宮中拖宕。
哪怕唐天霄一再說,不許我一去不回,哪怕……從此他在宮裡,再也沒有了可以敞開胸懷說說話的人。
雅意冉冉,金枝脫玉籠(一)
車駕離皇宮漸行漸遠,肅穆沉重的氣氛漸漸散開,市集上的各色叫賣聲、歌舞之地的笙鼓歌樂,伴著孩童的嘻笑歡鬧,喧囂成了江潮一般的鼎沸人聲,澎湃地湧入耳中,湧上心頭。
我不由拋開滿腹心思,小心地撩開車廂旁側的錦簾,望向久違了三年多的瑞都街道。
紫陌風光好,繡閣綺羅香,瑞都繁華如昔。陽光下行走的百姓大多衣著整齊,神色安寧,並不見半年前的改朝換代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痕跡。
大周朝廷雖然叔侄兄弟爭權奪利,六部重臣各懷心機,但於治國平天下,的確頗有能耐。富庶的江南魚米之鄉,看來快成為大週一統天下最大的糧草輸出地了。
我的馬車緩緩在官道駛過,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唐天霄顯然有過安排,我的車駕內部陳設雖是華麗,甚至預備了冰塊放在一角以驅除車廂內的悶熱,但外表看來卻很是平常,雖是朱纓翠絡,紋雕羽飾,顏色卻已陳舊,看不出原來的尊貴華美。
車駕前後衛侍從不少,甚至可以看得出是宮裡出來的,可衣服一色的半新不舊,並不十分引人注目。
不知道的,也許會猜測是宮中有些臉面的太監出來採辦物事,或哪個不受寵的宮妃回府省親,決計想不到是當今最受寵的寧昭儀出宮祈福。
無雙和九兒都沒能隨侍我身側,後面的隨從也都是唐天霄的心腹侍衛。雖然聽說莊碧嵐已經離開,他顯然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只肯讓我在他的掌控下有所動作了。
而我雖然約出了南雅意在西華庵見面,可我完全不知道她那邊到底有多少的把握可以將我帶出城。
畢竟,這裡已是大周的天下。莊家雖在交州有幾分勢力,莊家軍雖然英勇善戰,面對鐵桶般堅固的瑞都城池,也只能徒喚奈何。
行至南城,人煙略略稀少,幾座小小山丘連綿,一道清溪順了山勢過來,潺潺於官道旁。青山芳草,將那溪水映得翠色盈人,又有喜雀黃鶯湊趣兒,在夾岸的垂柳間跳躍,不時撲展翅膀,逍逍遙遙地翔旋翩飛於碧藍的天空。擺動的尾翼瀟灑劃過之際,有一聲兩聲清脆的和鳴隨風飄揚,嚦嚦婉轉,滿是喜悅。
宮中也有鸚鵡八哥,御花園也有各色雀兒鶴兒,但我似乎從沒正眼看過,更沒覺得它們的身姿和鳴叫能如此悠然動聽。
車駕停下時,前方山腰所建的一座宏偉廟宇赫然在目。“西華庵”黑底黃字的烏木匾額高懸,嶄新得彷彿聞得到油墨的清香。
南楚滅了,即便末帝李明昌如今也成了大周降臣,他當年千金萬金的御寶,如今也沒人敢用了。這方外之地,竟也不能免俗,終於也換下了曾是庵中至寶的末帝題名。
庵中應該早就得到了訊息,朱漆的大門敞開著,康侯夫人南雅意的身畔,一名主持服色的老尼正帶了許多尼姑迎候。
“西華庵主持靜慈,見過昭儀娘娘!”
她不卑不亢地前來見禮,瘦瘦的身材,眉目安詳溫慈,並不見曾於將門磨礪的剛強英烈。
瞥一眼緊緊相隨的凝霜沁月等人,我也不敢流露異樣,以佛門規矩,雙手合十上前說道:“世人多重金,我愛剎那靜。金多亂人心,靜見真如性。師太,清嫵世俗愚人,卻也有向佛之心。向讀佛法,多有惑處,願求師太詳解。”
靜慈微笑,“人愛貴而富,我愛白而虛。富貴榮辱會,虛白吉祥居。昭儀果是洞達之人。早聞南施主說了,昭儀強聞博記,才識非凡,若得多多探討,也是貧尼之幸。”
我和雅意相視一笑,攜手入內。
少年時候我曾隨母親來過一次,正是當年這西華庵頗受尊崇的時候。這次重來,雖已改朝換代,倒也沒覺得蕭條多少。
重簷歇山頂的巍峨大殿,當中就是貼金的毗盧觀音塑像,一手執柳枝,一手執淨瓶,正高高立於四尺高的蓮花臺座上,低垂慈目俯視蒼生;兩側的善財童子、捧珠龍女也塑得極靈動,眉眼俊秀,略帶稚氣;大殿左右又供奉了三十二尊化身觀音像,排列整齊,形態各異,頗有氣勢。
想來改朝換代之後,此地也是香火不絕,今日知道我要來,才回絕了香客到訪吧?
隨侍的小尼已在香燈上燃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