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年日久了,紅漆有些剝落,襯著同樣遭受數年風吹雨打的木門,便顯得有些寒酸寥落。
劉氏不僅不愛見兒孫,還不喜鋪張,或者說節儉到了極致,平日清粥鹹菜地堅持茹素就算了,連住的地方也絲毫不講究。沈振英走了十多年,留園便十多年都沒修正過,據說沈問知曾提出把留園翻修翻修,起碼把門窗的漆重新上一遍,也省得讓客人看了笑話,誰成想卻遭到了劉氏的斷然拒絕。
沈問知氣惱,便也不提這事兒了。至於譚氏,更是樂得節省一筆開支。
於是留園便成了如今這副看上去有些寥落的模樣。
不過,留園之所以顯得寥落,沒翻修還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沒人氣。
偌大一個院子,據說只住了劉氏一個,外加一個僕婦,連個丫鬟都沒有。
而這,也是劉氏自己要求的。
的確有點兒怪啊……阿杏想著,手中的花環已經初具雛形。
“你也知道,咱們這位老夫人,是實打實的鄉野農婦,大字不識一籮筐,若非老伯爺飛黃騰達,她一輩子也就是個尋尋常常的農婦,哪裡享得了這般富貴?結果老伯爺發達了,她也跟著享福了,可享福是享福,骨子裡,卻還是個粗俗不堪的農婦,跟老伯爺又能有什麼話好說?”秦姨娘略顯尖利的聲音又在耳邊迴響。
“所以,也怪不得老伯爺偏愛柳老夫人。你是不知道,當年這柳園剛修好,咱們這位老夫人便纏著老伯爺,說她也要個園子,老伯爺應了,給她撥出柳園旁邊兒這地兒,還讓那些能工巧匠聽她的吩咐,她想修成什麼樣兒就修成什麼樣兒,結果,你猜猜怎麼著?”秦姨娘抑制不住地笑著問。
柳姨娘有些好奇,便順著問道:“怎樣?”
秦姨娘長嘆一聲,說書先生似的拍了拍大腿:“咱們這位老夫人呀,那可真是個利索人!”
她在“利索”兩字上重讀,“只花了三天,就把園子修好了!”
柳姨娘瞪大眼睛:“這、這怎麼可能?”三天修一個園子,這也太趕了,三天能修出什麼來?
“怎麼不可能?”秦姨娘笑著道,“咱們這位老夫人呀,她讓人在園子裡挖了口井,然後讓人將整個園子都翻了土,全翻成了田壟!”
柳姨娘小嘴微張,說不出話來。
“你說可笑不可笑?”秦姨娘捂著嘴笑個不停,“老夫人在鄉下時是做慣了農活的,據說是到了伯府不幹活反而不習慣,看著那園子地兒挺大,種上花啊樹啊什麼的太浪費,所以就全給整成了田,在園子裡種上了糧食和瓜菜!”
種些瓜菜也就算了,居然還真種起了糧食,而且還是當家夫人自個兒整天親自下地,拔草澆水施肥……真跟個農婦沒什麼兩樣。
若劉氏是個老太太也還好說,但是,那時的劉氏可才剛滿四十,雖說也不年輕了,但有個年輕貌美的“妹妹”在一邊兒襯著,她不想著怎麼把自己打扮得漂亮點兒,反而當起了農婦,實在讓人有些匪夷所思。
再說,那時她可是當家主母。
堂堂一個伯府的當家主母,每日不修邊幅跟個農婦似的下地幹活,還是在伯府裡開闢出的“地”,在京城上層圈子裡,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就是不說這些,柳園建地那般精巧風雅,隔壁卻偏偏是留園。
到了盛夏,留園的瓜果蔬菜都長得繁茂起來,被一道矮牆隔開的兩個園子便登時相映成趣:一邊是匠心獨運的風雅庭園,一邊是田壟整齊瓜果飄香的農家大院。
就像一個沐浴焚香後正欲彈琴的雅士旁邊站了個不斷打噴嚏的泥巴腿子似的!
“還有更離譜的呢!”秦姨娘捂著嘴笑道。
“據說有次柳老夫人請了些女眷辦賞花會,正在園子裡賞花飲茶呢,隔壁突然傳來一陣惡臭,妹妹,你猜是怎樣?”
柳姨娘一想那畫面,便不由皺起了眉頭,也不願深想,只搖了搖頭。
秦姨娘:“客人們被燻得紛紛掩鼻避走,柳老夫人便派了小丫鬟去隔壁看,還有幾個客人不知怎麼想的,也跟去看,結果——原來老夫人收集了整個伯府的夜香,正用夜香漚糞,好給自己的瓜菜上肥呢!”
秦姨娘笑地花枝亂顫。
柳姨娘不由捂了胸口,只覺得一陣陣噁心向上翻湧。
“姐姐,快別說這些事了……”她臉色有些蒼白的道。
秦姨娘收斂了笑,道:“好好好,不說不說,咱們看花,妹妹你看,這茶花開得多好,要不是昨兒聽丫頭說這裡有叢秋茶開的好,我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