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快點兒走,別吵醒了七月。他想著。
只是,她這個願望落空了,兩人並沒有走,反而一直說了下去。
阿杏便聽那看上去清冷的女子問道:“這……便是柳園?”
“妹妹進府也有兩年了吧?竟然連這裡都沒來過麼?”先前的女子便吃吃笑了起來。
清冷女子也不惱,只道:“聽過名字,來倒沒來過。這是柳老夫人的故居,老夫人又在隔壁住著,一向又不喜人打擾,我一個姨娘,平白無故地來這裡做什麼。”
聽著有些自憐自傷的話,她說起來卻沒什麼情緒。
先前的女子又道:“妹妹這話說的。雖說是柳老夫人的故居,可又沒人說不許人進,要不然門口也不會連個守門的都沒有不是?只是當年柳老夫人剛去時,三爺太過悲痛,看著母親昔日居所睹物思人,一時入了魔,又是挖假山又是砍樹的,把大家嚇得不輕,才把這園子鎖了段時間。後來三爺好了,這園子也不鎖著了,只是怕三爺再入魔,才沒有重新修整,以至於逐漸荒廢。”
“至於隔壁的。”她嘻嘻笑了,“這就更不用擔心了。”
“那位呀,就是個泥捏的菩薩。”
兩人一直說著話,聲音雖低,但阿杏是習武之人,耳力非常好,因此一字不落地都聽在了耳裡。
雖然不在意,卻也從兩人的話裡得知了許多東西。
這兩人,竟是沈承宣的兩個姨娘,秦姨娘和柳姨娘。
阿杏雖沒見過這兩人,卻也知道有這兩號人物在。
而這個柳園,則是老威遠伯沈振英的妻子柳氏,也就是伯府三爺沈問秋的親孃生前居住之所。
據說,柳園是老威遠伯沈振英專門為愛妻柳氏造的園子。
柳氏為人十分風流雅緻,喜好與大老粗的沈振英和村姑出身的原配劉氏截然不同。沈振英寵愛柳氏,生怕她不習慣伯府粗狂的風格,便特地在伯府的西北角撥出一塊兒地,建造了柳園。
據說當年沈振英特意從蘇杭請了造園名匠,不惜花下重金,在園中遍植垂柳,種上名花異草,造假山流水,建亭廊相接,可謂五步一景,精巧非凡。
只是,那都是曾經了。十幾年過去,園子主人和建造的人都已經不在,而柳氏死後,沈問秋許是傷心過度,看著母親生前居住的地方,一時無法承受,便發了瘋似的讓人挖了園子裡的假山流水,又自己拿著斧子,在園子裡見樹就砍,見景便破壞,宛如瘋子一般。
伯府的人被嚇壞了,等沈問秋累及倒下後,便趕緊讓人鎖了園子,不許任何人進入。
後來沈問秋再沒來過柳園,但許是怕再刺激到沈問秋,柳園的門鎖雖開啟了,卻再沒有人住進去,也沒有修整,久而久之便荒廢了。
至於秦姨娘和柳姨娘口中的“隔壁”,則是柳園隔壁的留園,留園如今還住著人,正是沈承宣的親祖母,沈振英的另一位妻子劉氏,如今在府裡被稱為老夫人的。
阿杏聽過這個人,據說是個一心禮佛的老太太。許是因為太虔誠了,平日連兒孫都不怎麼見,也完全不管府中事物,因此雖然在府裡地位輩分最高,卻跟個透明人似的,沒什麼存在感,平日不提根本不會有人想起似的。
阿杏正這麼漫無邊際地想著,亭子裡又傳來說話聲。
“妹妹來得晚興許不知道,我就是府里長大的,當年柳夫人和老伯爺還在世時,有幸見過兩人。老伯爺對柳老夫人呀,那可真是沒得說,雖說柳老夫人比隔壁——”秦姨娘指了指與柳園一牆之隔的園子,“比隔壁那位進門晚,平白低了一頭似的,但這點兒身份上的差距算什麼?說句不該說的話……”
她突然把聲音放地很低,“論在老伯爺心裡頭的地位,十個隔壁加起來,恐怕也比不過一個柳老夫人。”
“就像柳妹妹你,”秦姨娘捂著嘴咯咯笑起來,“雖說你進門最晚,但論在少爺心裡的地位,我和蘇姨娘方姨娘,甚至還有少夫人,我們幾個綁一塊兒都比不過你呀!”
清冷女子,即柳姨娘臉上稍稍有些不自在,她低下了頭,聲音如冷玉相擊,清冷中卻還摻雜著隱隱的火熱:“姐姐說笑了,這話……萬萬不可再說了。”
秦姨娘又捂住嘴笑了起來。
“妹妹怕什麼?”她笑著說,“這兒沒旁人,我說的又都是實話,有什麼不好說的。你不知道呀,當年還有個笑話呢。”她指了指隔壁園子,聲音更低了一些。
那園子與柳園僅一牆之隔,不遠處的園門上用紅漆寫著兩個大字:留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