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我仍然把她一個人扔在街上,自個乘末班地鐵溜了。
“李白玲那狗日的怎麼還不來?”我掉頭問張燕生,“她長得什麼樣兒?”
“極硬實,胸前象扣著兩個大痰盂。”打橫坐著的徐光濤笑著說。
張燕生和徐光濤就是我的兩個倒賣汽車朋友。他們倆都是高個子,風度翩翩,衣著人時,猛看上去活象一對孿生兄弟。他們正笑眯眯地望著我搬來的那個“錢櫃”——一個為公家買汽車的小城市商業局的幹部老蔣,就象兩個男孩子望著一個澆著奶油花的大蛋糕。女招待走過來,問我們點不點菜。張燕生說點,遞過選單給我點。我一點胃口沒有,只是從頭往下挑沒吃皖的東西點,蛇貓鷹隼之流,不嫌其肉麻;燕窩魚翅之類,不怵其價昂。
“那車……”老蔣怯生生的問。
“車沒問題。”徐光濤和藹可親地說,“辦好邊境通行證,我們就可以去提車了。”
“還是‘福特’?”
“不,換‘豐田’了。”
“可原來說好是‘福特’,帶空調、冰箱。”老蔣看我,想讓我證實,我只看選單。
“‘福特’原來是有一輛,誰讓你們不匯錢的,怕我坑你們。”徐光濤盯著老蔣笑著說。
老蔣洩了氣,沮喪地問:“還是一個價?!“還是一個價,對極了。”
老蔣看著,倀聲嘟囔:“在家說得好好的,倒這兒全變卦了。”
我看都不看他,又點了幾瓶洋酒,摞下選單,繼續向窗外看去。我是不忍看他。這個可憐的人,當他把錢匯進徐光濤為他損定的帳尺,就已經一錢不值了。實際上,他還沒動身,就原地讓人鉚了。
我乘的那趟火車是在夜裡開出口。開車不久,臥鋪車廂就熄了燈,大多數旅客都上鋪睡覺。我獨坐在車窗旁的折登上,將車窗開了條縫,原野上流動的風吹拂著墨緣的窗簾。列車行駛在縱貫中國南北的大動脈上,窗外一片昏黑的天地,看到偶爾閃過的明亮的站臺上的站牌才知道經過的是誶什麼城市。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華北平原的城鎮在夜色中靜悄悄地一個個甩在了後面。半夜,我們過了黃河。列車經過鐵橋時叮哐響亮起來的車輪聲將我從夢中驚醒,我欠身撩起窗簾往外看,一根根橫七豎八黑乎乎的鋼樑在眼前閃動。微弱的月光下,熱裡泛亮的河水象一條畫中的河,靜止不動。列車過了鐵橋,車輪重新又輕快沉穩了。我睜著眼躺在黑暗中。
象在家裡失眠時一樣,開始胡思亂想,想不可知的未來。感到徹骨寒冷。我一邊裹緊毛毯一邊尋找風源,發現睡前提開的車窗仍在拄裡灌風,下去把窗關了。列車停了,停在一個省會寬敝木大站。雖然是夜裡,仍有不少旅客上車,他們扛著包在站臺上奔跑,尋找有空座的車廂。臥鋪車廂的大部分旅客仍在熟睡,只有一兩個要下車的旅客被列車員小聲叫醒,睡眼惺鬆地提著包下車。站臺很快空跳了,只有幾輛食品車被售貨員推在硬座車廂旁向車上的旅客賣麵包和水果,穿著大衣的站臺服務員和警察在踱步。列車開始了,繼續向南駛去。我看看錶,不睡了,下站就是我要去的那個城市了。列車大約還要行駛兩個小時。
拂曉,我和寥寥無幾的旅客下了車,站在粗礪水泥鋪的、沒有天蓬的月臺上。天聲微明,站臺上燈光愈發顯得昏黃,看不到稍稍有點規模的城市都搞的那種裝點門面、一下車便能看到的赫高聳的建築物。簡直都不象到了個城市,尤其列車開走後,真彷彿被孤零零撂在一個荒野小站。我也知道有沒有人來接我,上車前按楊金麗給我的地址拍了份電報。站臺上倒是有幾個男人象是在等人,我故意在他們跟前可疑地轉來轉去,不時窺探他們,他們無於衷地看著我,使我怏怏走開。終於我引起了一個的注意,那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是個戴紅箍兒的車站警察。
我決定先出站。出了站,來到站前小廣場,一個穿藍棉衣的黑大個男人迎了上來,問我從哪兒來,我告訴了他。
“是楊金麗派來的嗎?”
我略微躊躇了一下,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點點頭:“是她派來的。”
“我姓邱,來接你的,走吧。”
他跟我握了握手,推起旁邊支著的一輛腳踏車,帶我走向廣場四周密密麻麻、黑黝黝、迷宮般的小巷子。進了小巷子,他飛身上車,我緊抱著包坐上後座。腳踏車左拐右拐,蹬得飛快。這城市在東漢末年便是有名的軍事重鎮,歷史上幾次著名戰役就是在這一帶打的。一千五六百年過去了,這兒衰微頹敗了。城裡看不到任何的價值的古蹟,也很少新式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