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英,怎麼辦?”大副單子聖本能地問道。
不見應聲,眾人以為盧子英一定早有發覺,早登上了頂層制高點。昂頭尋望,並無子英。正面面相覷,聽得香甜鼾聲。一看,盧子英正坐在人群中,手邊一碗薑湯還在冒汽,人卻睡著了。
此時,滿江通紅,小船包圍了上來。
“盧先生,你說怎麼辦?”眾人將目光投向盧作孚。
“讓他睡吧。這些天,沒日沒夜站崗放哨,累的。”盧作孚向盧子英那邊一擺手。
“可是,這水匪?”
眾人不明白盧氏兄弟為何在這種時刻,居然一個睡著了,沒睡的那一個還笑得如此安逸。
水匪小船已經逼近,將民生輪團團圍住。為首的船上,打著火把站在船頭的,正是二哥。火把下,目光閃亮,駕船的瘦猴猴對擋在盧作孚身前的寶錠說:“我二哥來投你們船上的大哥。”
寶錠這才明白盧作孚與盧子英為何見水匪這一趟包圍輪船不驚不詫。
盧子英這才醒來,對盧作孚說:“二哥,新來的這個二哥我要了。”
盧作孚看出四弟對未來有打算,於是說:“好。”
各條匪船上的群匪均隨聲應和:“我們跟我們的二哥上你們的船,奉你們的二哥為大哥!”
民生輪上眾人詢問地看盧作孚。
盧作孚望著輪船,竟無語以對。
民逼為匪,想不到先前當吊在船尾的二匪眼看被攪入飛轉的螺旋槳成一團血肉時,自己本能地伸一援手,拽了二匪一把,居然成就了化匪為民的一樁好事,一船人也因此解除了生命威脅。自己本該加入人群皆大歡喜,可是,新的麻煩又擺在面前,這麼多匪,真要全化為民,這麼小一艘輪船,如何安插得下?
躲過接二連三的匪禍,民生輪卻意外地受阻於宜昌海關。
“海關以船小水大為由,不準放行!”盧作孚去海關交涉,回到泊在宜昌碼頭用比平時多一倍的纜繩拴牢在囤船上的民生輪,說。
“可是,我們哪敢再等啊?此時公司方面,有兩個原因叫我們再也等不得一天!”與盧作孚同行的陶生說,“其一,已認股者要船到見船才肯繳現大洋;其二,船如遲到,水退,則營業吃虧。所以……”
“公司那邊望船眼穿。”盧作孚接過話來,一轉眼,望著大副。大副正要開口答話,聽得身後炸啦啦一聲巨響,早就聚在盧作孚身邊的眾人皆扭頭望去,只見大江中流,一棟木頭房子被洪水衝下,四壁裝板早被衝蕩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九柱五間的木框架,被來勢洶洶滾龍一般的一江洪流顛來倒去地把玩在手心,此時,終於禁不住一浪急似一浪的衝擊波,譁然解體。
見盧作孚的目光依舊盯著自己,大副道:“這條小船上真正的領江是您盧先生,您發句話吧!”
“這艘船上最有發言權的不是我,是大副!”
“這一段,拼一把,應該過得去。”大副道,“可是,再往上,要過青灘……”
“能過麼?”
“全船人要敢做生死各半的心理準備。”大副毫不含糊地答道。
盧作孚望一眼全船人。
全船人望著他。
“生死與俱——作孚仍決心把船開回去。”
眾人默默點頭。
盧作孚便轉身下了船,再去海關。
“盧先生可知宜昌今日水碼?”海關監督望一眼窗外莽蒼蒼水天一色不見岸坎的大江。
“今日宜昌水碼,三十尺零三寸!”
“民生輪總噸位……”
“70。6噸。”
“最大功率……”
“112馬力。”
“盧先生可知那條船噸位……”海關監督望著宜昌碼頭正中停泊的一艘飄著米字旗的巨輪。
“英國太古公司旗艦萬流輪,”盧作孚隨之冷眼望去,“比我船重十倍不止。”
“功率……”
“同樣比我大十倍不止。”
“盧先生可知它為何停泊不行?”
“封江封船。”
“盧先生既然什麼都明白,還要……”
“我船實有迫不及待、刻不容緩上行之原因,這一……”
“原因盧先生不必對我講,我只問結果。”
“什麼結果?”
“什麼結果,盧先生自己也當明白!”
幾經交涉,民生輪終於獲批——“特許開行”,但,“一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