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害怕,但他想想封家,想想家人,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到此時,封太平的局已成,他立在棋盤之中,明知暗淵在側,卻向死而赴。他要做的,就是將被吃的棋子減到最少。
以一子為盾,護封家平安。
剎那間,天上電閃雷鳴,一道雷聲乍破,木臺上緩緩流下熱血,被雨水沖淡,向四處蔓延開來。
“爹——”
一聲哭喊打破了人群的安靜,百姓們沒回過神來,就見到一個青年發瘋般推開擋路的人,崩潰地狂奔出了刑場。
昏暗視野裡的那一道赤紅,封長訣這輩子也忘不掉。
他跑出了城,不知跑了多遠,直到跑不動,哭不動,才摔倒在地。
封長訣捂住胸口,仰著臉,任唰唰雨水往他臉上砸。
心好痛。
從出刑場那一刻起,他透徹地明白,他已經失去父親了。
那一道雷聲炸得很近,傳得很遠。
封夫人躺在床上,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臉色越來越差了。
“太平……”
難受得無法呼吸,她不住地咳起來,守在外面的侍女匆匆跑進來。
“夫人!夫人……”
封夫人眼神柔和,她擦掉嘴角的血,臉上浮起釋然的笑意,輕聲呢喃道:“太平,我從未覺著生下涯兒是一件不好的事,大師算的可真準啊……”
“太平,等等我吧……”她聲音變得虛弱,“嫁給你,我沒有半點怨言……若有下一世,我依舊要嫁你。”
“太平,在黃泉路等等我……”
聽完夫人說的那一番話,侍女們捂嘴哭泣。她們圍在夫人的床榻邊,陪了一個晚上,陪到她最後一刻。
卯時,天邊泛起魚肚白,封家屋簷上挑起一盞白紙燈。
事來的突然,萬管事還沒備好棺材,派人去了京中許多家棺材鋪子,他們厭惡封家厭惡到連口棺材也不願賣。
萬管事淚眼婆娑地拍打著棺材鋪的木門。
“你們真是瞎了眼!”
忽的聽到身後有鈴聲,萬管事轉身看去。一個老道人身披白布,他的身後是兩口棺材。
“老道長……”
萬管事聽夫人說過有個神秘的老道長,算命很準。想必就是眼前的高人。
“老道聽說過了,實乃不幸。”老道長擺手給他看那兩口棺材,示意他派人來抬,“將軍一生戰功為國,寨主一生救民無數。好人自有善緣,老道此番前來,便是來超度。”
萬管事感激不盡,行禮道:“多謝道長!”
他招招手,讓家僕來抬棺材。
“喪事要趁早辦。”老道長跟萬管事往城內走,提議道,“若是晚些,宮使就要來了。”
萬管事臉色一沉,忍不住罵道:“這些人就是等著封家落難,都來踩一腳。”
老道長沉重地嘆了口氣。
“封家少爺怎麼樣了?”
萬管事搖頭嘆息:“少爺啊,他走不出來。很少說話了,時不時會哭一陣,哭完又接著忙喪事,晚上也經常做夢。”
“有一次,服侍少爺的來福,他半夜被哭聲驚醒,過去一看,少爺抱著個花瓶哭,哭著喊爹。那人啊,分明是睡著的,可把來福嚇得不輕。”
老道長沒再問下去了,一路低聲念著經文。
“到了。”
老道長抬頭看牌匾,封家到處掛著白布,淒涼蕭瑟。他感嘆一句,抬步跨進,萬管事進門後和他道別,去忙喪事了。
經過他的家僕,臉上都掛著苦臉。幾個婢女端著花圈走過,掩面而泣。
這些府中的家僕過不了就要解散,明知在這兒待不了幾日,甚至月錢早早就結了,完全是靠著對老爺夫人的喜愛和敬重做事。
“師傅,去尋尋小將軍啊。”
坐在圍牆上的少年,一身黑衣,烏青紋路,他手上拋著銅幣,側頭問他。
“下來,成何體統!”老道長臉色難看,外來客翻別人家的牆算什麼!
少爺癟癟嘴,輕身翻下來,他觀望四周,感慨道:“真氣派啊,可惜,沒一絲活氣。”
“你積點口德吧!”老道長不願帶他來的,誰知這小子偷偷跟來了。
少年權當耳旁風,他湊過去問師傅:“哎,小將軍在哪,我算過,我和他有緣。”
老道長臉色更黑,揮揮手示意他滾,這死孩子自從上次聽過封長訣是個有福之人,就天天纏著自己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