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一面幌子,正是店招,上書一個“解”字,這就是質庫,民人辦的質庫叫解庫。
這個荒涼的市集沒給王衝提供多少有用的資訊,他原本是想作作市場調查、客戶分析、業務象限定位……
直到“解決方案”、“營銷模式”、“渠道推廣”等一連串東西無可抑止地在腦子裡噴湧時,王衝不得不狠狠拍了拍額頭,將這些不合時宜的玩意趕走。這些東西是上一世充分到毛細血管裡的商業競爭催生出來的,在這個時代何必這麼大費周折,只要拿出能令宋人趨之若鶩的東西就能數鈔票,不,數錢引數到手抽筋了吧。
那麼……玻璃?
踏進解庫時,王衝正在腦子裡搜檢歷史穿越客必備大殺器之一:玻璃的製造工藝,說來慚愧,王衝上一世雖是理科生,專業卻是計算機,又幹的是銷售,讓他有信心在這個時代掘金的知識全來自穿越小說。
剛剛記起原料該是石英砂,配料是鉛黃,視線就被店中某處的情景拽了過去。一座高腳木臺上,一隻貓繞著個缸子打轉。略帶淺藍sè的透明缸子裡,幾尾金魚正驚惶地遊躥著。
透明缸子……這不就是玻璃魚缸麼?
王衝眼角一跳,想什麼就來什麼呢,這麼個荒僻市集裡都能見到玻璃製品,這條路似乎有些不靠譜了。
“去去!客官莫怪,這是在趕貓呢。孽畜!還不滾,打翻了缸子,就賣了你抵數!”
正趴在櫃檯上打瞌睡的掌櫃醒了,一邊揮著胳膊趕貓,一邊招呼王衝。
貓兒悻悻而去,王衝左看右看,確信這就是一隻最普通的家貓,造玻璃掙錢的信心進一步動搖。
“客官是要……喲,二郎啊,也沒好幾rì,怎麼不多休息休息?”
掌櫃就是鄧衍的三叔,熱情地招呼著,前幾rì正是他第一個跑來通知王彥中出現的訊息。
“有勞三叔關心,我是來還錢的。呃,這缸子……好稀奇,很貴重吧?”
王衝道明來意,同時還不甘心,試探造玻璃這條路的前景。
“秀才公已收了五郎作弟子,就算是拜師禮吧,至於這缸子……”
鄧掌櫃嘴裡嚷嚷著,王衝手上一用勁,就順水推舟地收了下來。說到玻璃魚缸,語氣也跟說一隻家貓般漫不經心。
“二郎你還真是才從書裡拔出魂來呢,這玻璃缸子有什麼新奇的?城裡的商鋪家家都擺著,添水氣防走水,養金鯽帶生氣,順帶怡情留客,一隻不到一貫,無sè的也不過兩三貫,哪談得上貴重?貴重的是大食玻璃,不過這些年也不怎麼值錢了,想當年,唉……”
鄧掌櫃絮叨了好一陣玻璃生意經,聽得王衝生起一股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涼。
玻璃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稀罕物,無sè玻璃宋人都能造,只是不如大食玻璃耐高溫。不僅有玻璃魚缸,玻璃酒杯茶具,還有燈罩等等,用途非常廣泛。聽鄧掌櫃說,汴梁城的皇宮裡,竟然還裝有玻璃窗。【1】
步出鄧家解庫時,王衝已經將玻璃這條路完全否決,他哪比得上此時的工匠?
玻璃沒了,還有一件大殺器:白酒。
正想到酒,王衝已來到海棠樓下,店招就插在一塊大石上,看著大石上刻著的一段文字,王衝心中的涼意再冷三分。
“本界榷限,私造麴十五斤以上,私販酒三鬥以上者,斬,成都府都酒務立。”
塗紅大字下的小字標明瞭界限,王衝卻沒心思細看。這行大字提醒了他,宋時是榷酒制,自己釀點酒家裡喝沒問題,要賣就得面臨禁榷這一層天花板。只有像海棠樓東主這樣的酒戶,才能越過這層天花板,而自己真有這份家底了,又何苦去當什麼酒戶。
酒這條路,看來也是走不通的,還能有什麼?
王衝一時有些腦仁發痛,以他拿小說當指南的水平,還能想出什麼?他熟悉的是伺服器、磁碟陣列、交換機路由器、乙太網光纖網路乃至虛擬化、雲端計算、大資料,這些東西跟宋朝的距離,本質上就跟地球與M78星雲的距離沒什麼差別吧。
再深想下去,不管是搞什麼東西,都得有本錢,他現在缺的就是本錢。就算搞出了什麼,這可不是九百年後,坐在家裡只靠淘寶和快遞就能賣出東西的時代,還不知有多少門檻,多少障礙等著他。
海棠樓臨江而起,位置極佳,規模也不小,正面有十多楹。可飛簷斷了一角,楹柱也古舊斑駁。樓下冷冷清清,只從臨江角落處傳來些許人聲,連櫃檯都空著。
此時王衝的心境也如這海棠樓一般,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