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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江春最終嘆了口氣,段麗孃的情況,也不消把脈,只隔空瞧她突然間就青灰的面色一眼,就知是陰痰所致之癇證,用生南星、生半夏、生白附子、附子為五生飲,辛溫祛痰,散寒除滯還是可以的。

但,她腦海裡突然就閃現出淳哥兒命懸一線時那句“兒想娘”,想起小人兒抿著嘴對著自己小心翼翼討好的模樣,想起剛才門口那把瘦削筆直又孤單的背影,孤單得她眼眶發酸……

段麗娘,作為一位母親,一個妻子,她憑什麼要治她?

反正照著她現在的發作頻率,預後也不容樂觀……遂也揚長而去。

只剩屋內怪叫聲……與老人的放聲大哭。

江春急急出門去,見來時的馬車早已不見了,門外只幾個玩鬧的小兒,她就嘆了口氣:就這片刻的功夫,他還是未曾等她。

“噗——”一聲,那是馬兒打響鼻。

江春側首,見有人騎著匹大白馬從路那頭過來。

是竇元芳,鐵青著臉的竇元芳……江春突然就覺著眼眶發熱。

待馬兒來到跟前,她使勁擦去面上淚水,這種時候的竇元芳,肯定不想看到旁人對他帶有任何“同情”“憐憫”之情。

馬上長長的伸出一隻手來,江春仰頭望著他,見他眉頭皺著,周身氣溫好似低到了冰點。她就毫不猶豫的,緊緊抓住他的大手,一用勁就被他抱上了馬,坐在他前頭。

兩人打著馬,出了村落,慢慢的上了主路。江春還未騎過馬,不適應這種馬背上的顛簸,不防身子歪了歪,他就伸出一手,緊緊抱住她腰,勒了勒韁繩,馬蹄子就慢下來。

江春終於長長舒了口氣,將嗓子眼那股濁氣嚥下去。

馬背上的二人心不在焉,下頭的馬兒也漸漸心不在焉起來,低頭在那路旁尋覓起來,偶爾伸出舌頭卷一嘴枯草,咀嚼兩下就慢慢嚥進肚裡去……於是,順著有草之處,走著走著就偏離了主路。

來到了一條小溪邊,那小溪裡的水青綠如翡翠,溪邊居然還有幾叢水草青著顏色,馬兒愈發不願走了。

江春就轉過頭去,說了句:“我想下去走走。”

元芳先下馬,在下頭張開雙臂,就似那年在竇家杏樹下一般,安全又可靠。江春淡淡笑著,順著他胳膊下了馬。雙腳落了地,手卻依然在他大手裡,他不放開,她也不願拿出來。

走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她先開口:“元芳哥哥,我冷。”

這是真冷,出門出得急,披風放那屋子裡了,反正她以後也不會再踏足那處,不要也罷!

元芳就將自己身上外衫脫下來,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張小小的臉兒來……就像那年的夜市,他笨手笨腳幫自己裹衣裳,繫帶子。

真是個又笨又可愛的男人,江春身上暖了,心裡也跟著暖起來,一把就抱住正彎著腰的某人。

“元芳哥哥,我好愛你。”這是她兩輩子第一次認認真真心甘情願的說愛。

竇元芳皺著眉頭,望著她機靈得似小狐狸的眼睛,裡頭有滿滿的認真,她心內真是這般?想著就淡淡歡喜起來,也回抱住她,將她頭按在自個兒懷裡,嘆息了一聲。

“嗯?”江春明知故問。

“她……”才說了一個字,元芳就再說不下去。

江春悶在他懷裡,甕聲甕氣道:“她不好。”她不配,她配不上我的元芳哥哥。

元芳又嘆了口氣,時至今日,不是哪個好或是不好的問題。這多年了,她當年所作所為對他早已無礙。他本以為,自己好生將孩子撫育,好生替他將生母淫奔的秘密藏下來,保住他成為男人的體面與尊嚴,就能全了父子緣分一場……現在,她又來告訴他,這個他用心守護了十一年的孩子,不是他的。

她一說出口,就成了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他一直覺著淳哥兒眉毛像他,面貌多像大秦氏,從未想過他這種“像”是來自另一個秦家人。

可是,他軟糯的性子,怯生生的眼神,又委實不似竇家人。

但,他是他養了十一年的孩兒啊!若不是,他這十一年的忍辱負重又算什麼?這種濃於水的情分,又算什麼?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這孩子的情景,是一位父親永生難忘之事了罷?當時他收到段麗娘沒了的訊息,穩住西夏後第一時間回了京,在風塵僕僕的一個早晨裡,見著了襁褓內瘦瘦小小的他……眼睛還不怎睜得開,胳膊還沒他大拇指粗,麵皮青黃青黃的,連帶著哭聲也是小貓一般哼哼唧唧。

當時心內就喟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