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能接濟你高氏一碗飯吃?能給你一件衣穿?”
是的,呵斥。
奶奶王氏雖然嘴碎,對孫子孫女動輒上嘴責罵,但對兒媳婦卻是不過分指責的,至少在小輩們面前是不會呵斥她們的。更何況大兒媳高氏自來是個軟弱性子,說句話都要偷眼看公婆臉色的人……看來,對於嬢嬢(即姑姑)遠嫁這件事,在王氏這兒仍是不可提的。
這得從頭說起。
王氏與江老頭成親數十載,生育四子一女。雖然生活不富裕,但也算夫妻相得,家庭和睦的過了大半輩子,直到兒女們的婚事上,方讓這個好強的女人跺碎了腳後跟。
大兒江全娶妻高鳳,高氏雖性子不太立得起來,但近年孃家漸得力,也沒少了幫襯,倒也無甚好指摘的。
二兒江興娶妻楊芬,自己兒子的耳根子比性子還軟,結果倒娶了個爭強好勝的女子,成親第二日就能攛掇著兒子把嫁妝要去捏手裡,讓老太太好生慪了一口氣。
如果說,大兒二兒尚可讓王氏睜隻眼閉隻眼的話,三兒就是她內心的痛了。
據老太太“數典”“翻舊賬”所知,當年懷著老三時婆婆不給她好過,吃塊麥粑粑都要被罵哭的年月裡,生下孩子才知道帶了胎毒,自小就視物不明,用現代醫學解釋就是孕期悲傷哭泣,致使胎兒視網膜發育不良了。居於這樣的先天不足,娶妻自然不作挑選了,娶了外村女張秋香,而張氏也是帶天疾的——是個“左聾子”,即現今的左耳耳道閉鎖畸形,聽力較弱。
但直到看夫妻倆把兒子也生了,小孫子耳目皆清明,王氏高懸的心終於得以放下。
到四兒婚聘上,因為前面三個兒子娶妻都尚有不盡得王氏意之處,故她還是卯足了勁想要尋一門佳媳。誰知兒大不由娘,外出做工時結識了縣裡工頭家五姑娘。因工頭夫妻倆連生七胎全是“娘子軍”,五姑娘李春嬌要留待招婿支門立戶。在王氏撒潑打鬧、軟磨硬泡、上吊喝藥等花式阻撓仍不果後,四兒江成毅然入贅了李家。至此,王氏可謂是嚐到了“白眼狼”的苦。
到么女婚事上,因為孫子孫女一個接一個的降生,王氏已無太多精力張羅,只想著在身邊多留兩年,誰知“留來留去留成仇”,不知哪一日就與外州來走親戚的兒郎看對了眼兒。江芝鐵了心要遠嫁那東昌府的蔣小二(相當於遠嫁外省),或許是四兒的前車之鑑,或許是人老了折騰不動了,王氏居然也未過多阻撓,由江老頭和二兒夫婦倆送嫁,但批紅蓋頭和哭嫁時候她是沒有出現的。
至於她人具體去了哪兒,兒女們大致能猜到,或是屋後山坡,或是對門山頭,反正連續幾日雙眼都是紅腫的。
至此,江春的嬢嬢江芝成了家裡的一個禁忌話題,至少在奶奶王氏面前是不能提的,不然就得跟高氏一樣,落得一頓罵。
早餐不歡而散後,江春爹繼續進地看包穀,三叔領著軍哥兒田裡趕麻雀去了,剩下高氏和三嬸下田除稗子。
稗子算是南方稻田裡最常見的害草了,其適應性強,繁殖迅速。葉子與稻葉高度相似,結穗後呈狗尾巴樣,與稻穗大相徑庭,有“稻子低頭,稗子抬頭”的說法。如果不趁早拔除,待穗子成熟落籽以後,工作量就更大了。
但除稗子還有時間要求,不能除太早,否則人在稻田裡鑽溜會碰落正在繁殖的稻花。也不能除太晚,晚了稗子的子子孫孫都要落地生根了,且成熟的水稻,輕輕一碰穀粒就“瓜熟蒂落”,那半年瞎忙了。
此外還有天氣講究,雨後或晨起帶露水的時候不能進田,怕打落了露水谷穗就結不飽滿了,到時成了癟谷就只能喂牲口。
奶奶王氏依然去菜園除草,留春夏兩姊妹清理剩下的螃蟹。
江夏先搶著要敲暈螃蟹,以為做起來簡單,刷洗螃蟹費時,耽擱她玩耍時間。
誰知餓了一夜的螃蟹異常活躍,她又開始嫌抓螃蟹累了,磨磨蹭蹭跟江春換去刷螃蟹。
不想刷螃蟹也是個技術活,江春看她那蟹蓋也不揭開刷一下,蟹腳也不洗的樣子,甚是擔心下一頓會吃出泥沙來,無奈只得讓她出去玩了,還是自己一個人幹吧!
剩下半桶不到螃蟹,還有個五六斤的樣子,但個頭沒有昨晚的大了,得想想辦法能不能換個吃法。
如果讓江春來決定的話,她想吃蟹黃包,想吃蟹黃蒸蛋,但是明顯這個家裡沒有面粉和雞蛋……真的可算家徒四壁了啊!
“春兒,怎只你一個人在家?你奶嘞?”江春回首,見是一個短衫打扮的黑瘦老者,肩上還搭著塊黑褐色的包袱布,褲腿捲到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