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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她怎麼可以這樣?穆遙激烈地在簡明的臂彎裡掙扎,雙眼燒成黑燼,那劇痛生生扒開臟腑跟靈魂。她怎能這樣?僅僅十多天前,她還說他是她的好孩子,僅僅十多天前,他還答應月底回去看她,她怎能就這樣不負責任地,不近情理地,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瘋了?!

“小遙!”簡明抱住他著急地說:“你這樣昏頭昏腦跑回去有用嗎?”穆遙癲狂的模樣讓人心驚。

“放開我,”男孩紅著眼睛拼命往門口掙,一頭撞到簡明下巴上:“放開我!放開我!混蛋!”

“你給我站住!”簡明大喝一聲:“你是要回去給她收屍嗎?還是想陪她一起崩潰?”

男孩驀然怔住,呆立良久,忽然脫力,嗓子乾啞嘶澀:“簡……簡……”他像被一刀砍斷的樹棍,頹然栽進簡明懷裡:“我該……怎麼辦……”

“聽話,聽話,深呼吸,”簡明抱緊男孩:“先冷靜下來,把具體情況告訴我。”

穆遙壓緊供血不足、痙攣抽搐的心臟,複述了一遍電話內容:“簡……她竟然瘋了……瘋了……她還會……死……”男孩直著眼睛喃喃絮語。

“我國對販賣、運輸毒品罪,一向從重量刑,再加上拒捕、襲警,情況是不大好,”簡明凝視著懷裡青白如鬼的男孩,空洞的眼神如同被攝走了魂魄:“但法律不外人情,你先彆著急。”

“我現在要回去看她。”穆遙說著又要跳起來,他根本坐不下去,一刻也無法平靜。

“你聽我說!”簡明制住他:“你現在跑回去探訪個十來分鐘能解決什麼?你知道車次嗎?去了車站就能上車了?”

“簡……道理誰都懂,可她是我母親,”穆遙捂著臉呻吟,內心一片空茫:“我怎能不著急?我不是你,我拿不出你的冷靜。”

“明天,”簡明撫著他的脊背:“給我一點時間安排,明天上午我陪你一起回去。”他的聲線平穩而低沉,充滿奇異的安撫力。

穆遙僵緊的關節,彷彿聽從催眠般鬆弛下來,閉著眼睛被男人收進懷裡。對方溫熱的胸膛伴隨著話語輕微振動:“任何事情都有轉圜餘地,哪怕證據確鑿,還有律師的巧舌如簧。而且,你母親的病症也對案情有利。”簡明托起男孩蒼白的臉頰:“小遙,聽話,無頭蒼蠅一樣亂衝亂撞只會壞事。”

男孩怔怔盯著他看,像個稚齡的幼童:“她會死嗎?”

“不會,甚至……不用坐牢。”簡明的眼睛像遠山之巔幽深沉靜的湖泊,安寧的,靜謐的,慰籍著男孩焦灼的神經,語氣如清風般徐緩溫柔,含義明確肯定:“所謂犯罪實施過程精神正常,這個判定商磋餘地很大。”

“真的嗎?”穆遙燒灼般炙痛的眸子裡氳上一層水霧。

“真的,相信我,”簡明把男孩的頭按進懷裡:“我對你失信過嗎?”他輕吻著男孩的髮際,一遍又一遍撫摩他單薄的,畏寒般輕顫的脊背,直到胸前的衣襟慢慢被浸溼。

穆遙和簡明第二天上午回到S城,這座破敗的,遍佈殘垣斷壁的晦暗城鎮,在深秋的悽風苦雨中蜷縮著僵臥了一夜,此刻仍舊不曾醒來。掠過車窗的行人影影綽綽,肩膀和脊樑佝僂著彎曲,縮著脖頸抱臂而過,一如他們腳下苟延殘喘的街道。垃圾糾結著枯葉,仗著冷風嘶吼狂舞,兇狠抽打人們的面頰。

S城公安分局陳局長,親自陪同簡明和穆遙探訪穆鷂依,負責監察的女警官,得到授意退至門邊最遠處。然而,還有什麼意義呢?穆遙隔著剔透的玻璃擋板,凝視對面那個再也不會用她熱烈而痛楚的視線,緊迫追逐他的女人,她再也聽不懂他的話,她再也不會夜半騷擾他,她甚至連牆上的話筒都不曉得拿起來。

她彷彿一下年輕了許多,眼睛明亮而澄淨,姣好的臉龐白皙光潔,連原先眼角隱約的細紋都消失不見。筆直地坐在板凳上的身軀,像過去每一次映入眼簾一樣柔美窈窕,不言不動,乖巧安詳。唯獨那穿越一切覓不到終點的目光……穆遙的心臟狠狠地絞扭成團,那樣清澈的眼神,那樣秀媚的容顏……怎麼會去吸毒?!怎麼會去販毒?!怎麼可以……瘋……

因為不是藏毒場所,穆遙家裡沒被查封。簡明先送他回家,獨自去見案件相關人員。

穆遙站在這座廢墟般曠寂的房宅前,洞開的門扇像黑色的巨口,窺伺著擇人而噬。門邊磚縫裡的野草,徒留扎手的幹莖,蔫黃衰謝,僵朽乾枯。堅肅森冷的四壁,梵唱般低詠著,複述著,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他的童稚,她的青春……

冷風穿過腋下,他依稀又見她鮮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