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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坐了一刻,舒培穿衣起來,說:“昨晚唐突姑娘,明日必備金前來……”不等說完,煙湖卻又止住,道:“昨夜將軍酒醉,在我外間隨便歇得一宿,除我姐妹並無人知,將軍也不必懸於心上,以後大家見面,只當無事才好。”舒培更加詫異,原本醒來見自己睡在煙花間,而夏煙湖又一旁相就,不由既愧且怒,悲恐難辨。愧在自己酒後無德,怒在不知覺竟走了弟弟的老路,也把一個惡當來上,悲在自己何等樣人,竟與賴福生同時做了煙湖恩客,豈非辜負胡帥?心中百感交集,正惟恐夏煙湖有何圈套陷阱,不料如今竟說不許他聲張,那是自動獻身的了。然一個妓女,俯就客人若不是為錢,必是囿於情義,痴心妄想要借他上岸的,但夏煙湖明明就要嫁與賴福生,並且已經明白拒絕他替她贖身,卻又不似為情,左右猜忖不透,心下反而惶然。夏煙湖又道:“桃枝兒與舒二爺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煙湖承蒙將軍深恩厚義,既知道將軍為此煩惱,自當略盡綿力,為將軍分憂。只是桃枝兒是個清倌人,雖然身在風塵,但我知道她對舒二爺是真心的,煙湖自己命薄,卻希望有姐妹可以求得好歸宿,煙湖求將軍,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說罷眼圈一紅,不等舒培回答,自己下樓去請了封十四娘上來,跪下說道:“女兒不孝,昨晚已經做了舒將軍的人了,請媽媽懲處。”十四娘聽了,直如轟雷電掣一般,三魂去了兩魄,半晌方回過神來,哭道:“女兒呀,你可害死我了。你這是什麼糊塗油蒙了心了,做出這樣沒天理的事來?你明天就要做賴大帥的人了,有幾個腦袋敢腳踩兩隻船?”說著便要跟舒培拼命。夏煙湖忙死死拉住,勸道:“媽媽且別聲張,讓人知道了,更不得了。”十四娘聽了,趕緊嚥住哭聲,想一想,卻又流下淚來,只道:“這可怎麼好?”反過來拉著舒培的衣襟,苦苦哀求:“舒老爺,我知道對不起你家二爺,只求你可憐我沒財沒勢,只好做了這一行,便也講不得良心道義,求你不要和我一個婦道人家計較,千萬不要把昨晚的事傳揚出去,就是饒我老婆子一命了。”舒培起初見夏煙湖種種說話佈置,便如進了迷魂陣一樣,直至見了封十四娘這般央求,才猛醒過來,心裡暗暗感激煙湖,表面上卻不肯流露出來,只冷著臉道:“那借據……”封十四娘忙介面說:“那借據我這就拿來還給老爺,舒二爺吃酒的錢也只管我出,只求二爺出個名兒讓我面上好看就是了,不然,我醉花蔭的招牌還要不要做下去呢?”舒培知道鴇兒雖是愛鈔,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時名聲兒竟是比現銀還管用的,如今他拿了夏煙湖一事做把柄,在賴福生開苞前夜先做了夏煙湖,是為妓院大忌,傳出去砸了牌子不說,而且賴福生那裡也必不肯善罷甘休,脾氣來了拿槍掃了醉花蔭也有可能,是以封十四娘才會嚇成這副樣子。如今既取回借據,遂也不為己甚,淡然道:“我弟弟虧待桃枝兒姑娘,是我自己教弟無方,吃酒擺席理所當然,我這裡給你立個誓,不是明天就是後夜,我一定叫弟弟替桃枝兒姑娘擺個雙臺,隆隆重重地辦一回酒席,圓了十四孃的臉面。但是從此之後,我斷不許弟弟再踏進醉花蔭一步,還望十四娘幫忙管教才是,如果他敢來,我除了打弟弟一頓之外,必還要尋醉花蔭的晦氣。”封十四娘心裡不服,卻哪裡敢駁回,只管滿口子答應,但求舒培為夏煙湖守口如瓶,過了賴福生這一關才說。至於夏煙湖已非處子之身,如何矇混過關,封十四娘囊中豈無妙計?倒並不太過擔憂。舒培再料不到這件事竟能如此輕易解決,真是意外之喜,正欲告辭,忽然想起下午桃枝兒表白愛慕舒培之心,以及方才夏煙湖說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之語,不禁心有所感,復又說道:“還有一事,要向十四娘討個主意,求十四娘問問桃枝兒姑娘,是不是真心要跟我二弟?若是真心,還請十四娘給個準話,我想替桃姑娘贖身,十四娘允是不允?”說完眼裡只管望著煙湖,見煙湖在十四娘身後輕輕點頭,似有讚歎之意,自覺做了件好事,倒也感慨。十四娘心下划算良久,方抬頭說:“這件事,須從長計議,若是桃枝兒願意,舒大爺開了口,我哪有不從之理?我養了桃枝兒這些年,她能嫁入像府上這樣的人家,也是她的造化,至於贖身銀子,行裡都有定例的,總要一千幾百塊,舒大爺是明白人,我不會訛了舒大爺就是。”煙湖見兩下里說訖,便勸解道:“將軍既然酒醒,倒不如趁時辰尚早,此間無客,早些回府的妙。免得晚了有客人來報到,彼此撞見,少不得要取笑生事。”十四娘和舒培聽了,都覺有理。舒培也不言聲,站起身向著夏煙湖深施一禮,轉身離去。夏煙湖雖然身不能相送,眼睛卻只管望著,直到他人影兒不見,這才回身躺下,身子側向床裡,任十四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