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白潤舟的華人背景,白芷崑劇團竟然在英國倫敦的華人中有著不低的知名度。每年的農曆春節,白潤舟都會在倫敦的華人聚集區舉辦迎新春的崑劇演出。
年前抵達倫敦,在劇院舉行開幕酒會後,整個演出組就投入了排練,隨後從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七,連演七場。回國後,又接連排演十場。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紀禾憑藉《西廂記》裡一出摺子戲,聲名大噪。當然,這個聲名大噪也就是限於崑劇愛好者當中。
再過一年,紀禾的個人專場表演在崑劇院舉行,成為白芷崑劇院裡第一個有個人專場演出的旦角演員。
在演出謝幕時臺下如雷的掌聲裡,紀禾感動的淚水差點花了臉上的粉妝。
……
多年過去,滄海桑田。紀禾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一步一步往前走,從學校走向社會,從職業走向事業,有汗水也有笑聲。路邊的風景每天都不一樣。紀禾也會想起多年前的大學生活,還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身影,模糊,卻又從未消失。紀禾不是嘴甜似蜜的人,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許註定成就不了大事,但幸好遇見貴人,也可以隨自己的喜好來規劃自己的生活。她覺得很慶幸。
演出成功的慶功宴上,趙獨芳也過來了。這幾年,趙獨芳經常拄著柺棍在崑劇院轉悠,後來竟然就收了個唱小生的徒弟,邵小洋。白潤舟當時知道後那叫一個笑而不語,跟狐狸似的。
邵小洋尊稱紀禾一聲師姐,慶功宴上端著杯子跑來跟紀禾敬酒。
白潤舟和趙獨芳坐在一旁,看著。
“紀禾如今算是個名角,您老可以放心了。”白潤舟對趙獨芳說。
“毛主席說過,一萬年也不要驕傲,永遠不要翹尾巴。我就擔心紀禾把持不住。”趙獨芳老了,現如今一頭白髮稀稀疏疏。
“這您大可放心。”白潤舟笑得客氣。
桌子邊,紀禾正站著跟邵小洋說著什麼。說到高興處,兩人都笑起來。
白潤舟突然就想到了一句古話:女大三,抱金磚。紀禾正巧比邵小洋大三歲。
猛然間,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春節在倫敦的一個夜晚。
路燈下,雪疏疏落落地下著,倫敦標誌性紅色電話亭邊,他看到了剛剛從劇院出來的那個人。如果不是連著六天都看到,白潤舟覺得自己幾乎不會認出他——變化似乎有些大。一身黑色風衣,露出額頭的整齊短髮,眉宇間有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感,卻稍顯謹慎過度的疏離,彷彿他是這個世界上單獨的無形存在,誰也看不到他。假如光看背影,還以為是個跟他白潤舟差不多年歲的男人。
“七場演出,你來看了有六場吧?”白潤舟說,眉眼裡有戲謔。
“怎麼,你希望天天冷場?”他的語氣平靜,卻頗有些冷冰冰,暗影與街道旁燈光的交錯裡輪廓鮮明。
白潤舟不打算跟比自己小將近十歲的人賭氣,換了個話題。“怪不得這些年沒見到你,原來出國留學了。”
“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他依舊沒有什麼情緒,手垂在身側,微微握拳,衣襬被風吹起,而胳膊紋絲不動。
白潤舟笑了一笑,揮手,轉身離開。
身後不多時也傳來鞋子踩在雪上的腳步聲。
白潤舟回頭,看到那人的背影逐漸融進一片蕭索的黑暗裡。
不知出於什麼心思,這次偶遇,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
而歲月,就在地球的公轉自轉裡走著自己的輪迴,靜悄悄。
第49章 多事之秋
四月的C城,依舊柳絮漫天。
紀禾坐在殘聯辦公室裡,看著窗臺上的鈴蘭白花襯著彎彎的綠葉,出神。
脖子上繫著小鈴鐺的花貓從門口探出頭喵一聲,然後虎頭虎腦地搖搖尾巴,朝外跑去。
窗外的陽光大好。
紀禾淡淡笑起來,想搖著輪椅出去曬太陽,手習慣性地朝旁邊的輪子摸去。按了個空。門外,有個聲音在叫她,一遍一遍地喊紀禾紀禾……像是她媽媽的聲音,也像是……另外一人的聲音……
隨即,床頭上的鬧鐘滴滴滴響起。
紀禾睜開眼睛,緩了半天才發覺是做夢了。坐起來靠著床頭,心下不知怎麼又是一陣惆悵。
唉……這一大早的,她又是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呢……紀禾閉一下眼睛,然後起床疊被。拿著床頭的水杯出房門,她頓時愣在了門口。
客廳裡,鞋子,襪子,外套,扔了一地。桌子上的水果籃歪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