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強。一片昏黑之中;只聽咯啦啦的割麥聲;被太陽烘乾的土味兒和麥稈斷裂處的草味兒直衝鼻子。
直起身子擦汗的時候;我發現遠處的田邊移動著幾條奇怪的人影。大腿以下被麥子擋住了;就像坐在一條船上似的。人影向老莊子的方向而去;我數了數;一共是五個人。一個人在前面;四個人跟在後面;其中的兩個人肩膀上似乎還揹著槍。我正在納悶;旁邊割麥的大許也直起腰來:“那不是王助理嗎?”他說。
大許經常去公社革委會大院裡串門;自然比我更熟悉王助理。由於他認出了王助理;後面跟著的那幾個人肯定就是人保組的勤務員了。
這幫人從田埂上拐上了一條小路;腿部以下露了出來。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條大狗;一顛一顛地跟在後面;不用說;便是那條大黃狗了———“王助理媳婦”。他們此時此地出現在這裡;是路過;還是專門衝我們村來的?
這時吳剛也站直了身子:“麥子熟了;鬼子進村嘍。”他說。
大許說:“嗯;看來是來騙吃騙喝的。”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麥收時節;社員偷隊上麥子的事時有發生。看來是出了什麼案子;公社人保組的人才會這會兒出動的。
隊上的人這時也都不割麥了;在地裡站成一大排;異常興奮地議論著。禮貴也不加以制止;他好像也很莫名其妙;仰著臉向西邊張望著。天際漸漸地暗淡下去;一縷淡薄的晚霞沿著地平線拉得很長。那隊人馬剪影似的映在上面;由於距離和時間關係越來越模糊了。黑乎乎的老莊子的上方;瓦屋的輪廓顯示出來;線條格外分明。
禮貴終於喊了聲:“家去!”
12
我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驚醒;呼啦一下坐了起來;頓時感覺到身上痠疼難忍。我聽見自己問:“上工了?”沒有人回答我。
砰砰的敲門聲持續著;伴隨著沙沙的聲音;似乎門框上的土都被震落下來了。門外有人大聲地吆喝說:“許韶華開門;我們是工作組的!”“就來;就來;馬上就來。”大許的聲音從西邊的屋裡傳來。
許韶華是大許的學名;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叫了;這會兒聽上去十分怪異。還有“工作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大許偷隊上的麥子了?一陣磕磕絆絆的聲音;大許到了堂屋裡。
系皮帶的聲音;拉門閂的聲音;堂屋的門軸轉動的嘎吱聲;一陣狗吠聲湧了進來。腳步聲響;大許走了出去;但他沒有關上門。我聽見大許怯生生地問:“找我?”一個操著當地方言的聲音說:“我們王組長讓你去一趟。”
“王組長?”
“就是王助理。”
“哦;那好;那好。”然後;腳步聲雜沓;向橋口走去。聽聲音;對方不止一個人;至少也是兩個人。狗吠聲再度揚起;大概他們已經到了村道上。
我空嗵一聲倒在床上;打算接著再睡。吳剛只穿了一條大褲頭;摸到我的屋裡來。他緊張不安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把大許帶走了。。”我自然無可奉告;敷衍說:“沒準兒是好事;大許入黨的事批下來了。”吳剛說:“不像;不像;我瞄了一眼;帶他走的兩個人手上都端著槍。”說著;竟然要往我的床上爬。
“睡覺;睡覺;明天還要割麥子呢!”說完
我翻了個身;背對吳剛;就不再搭理他了。
我聽見吳剛走回堂屋裡;關上了堂屋的門;但沒有插上門閂。然後他就回到了自己房間裡。
過了很久很久;我都沒有再睡著;但也沒有想什麼。或者說是想不動了。實在是太累了;腦袋似乎被卡住了。之後;我就滿懷著某種憂患的情緒睡過去了;好像還做了兩個噩夢。再次被驚醒的時候;屋子裡仍然黑洞洞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睡過去多久;可能只有兩分鐘;也可能天已經快亮了。
狗吠聲這時又起;響成了一片。有人咚咚咚地走近知青屋;並且腳步不停;推門進來了。
腳步聲非常的熟悉;是大許。他進了吳剛的房間;我不禁從床上坐了起來;側過耳朵細聽。
“工作組讓你去一趟。”只聽大許說。
“到底什麼事?”吳剛害怕地問。
“沒什麼大事;調查一下情況。。兄弟;你聽我說。。”由於大許壓低了聲音;下面的話我沒有聽清楚。
突然;吳剛叫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大許“噓”了一聲;說:“你小聲點。”
說話聲又低了下去;兩個人嘰嘰咕咕地說了好一陣。我正準備爬起來去探個究竟;門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