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除了傷害身體外,它能使太太小姐的玉腿修長乎?它固不能使其長起來,而只能使其走路時擰起來也。中國繡花平底鞋,是世界上最美的一種妙物,小腿修長適度,而玉足又纖纖端正,穿了上去,其狀瘦不盈握,能使臭男人油然而興捧而吻之念頭。不過它在基本上也跟上空裝具有同樣毛病,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穿之的。蓋美者穿之,益增其美;醜者穿之,不但掩飾不了醜,反而益增其醜。嗚呼,空平底鞋必須有兩條亭亭的玉腿,和兩隻端正的玉足。如果玉腿腫立,而玉足又是鯰魚型的,還是少穿為妙,穿起來活像《法門寺》裡的劉媒婆,就實在不好意思矣。
四角褲興起後,到處都是女人大腿,使人瞧不勝瞧,但要是打算再往高階層觀察,就得到某一種特定的場所,好比說脫衣舞場之類。大街之上,便沒有那種鏡頭啦,即令有那種鏡頭,我們既都道貌岸然,豈能猛瞧猛看乎?然而太太小姐們對她們小腿,似乎沒有那麼視為奇貨,從小到老,一直裸露在外,隨君恣意欣賞。三年之前,柏楊先生曾介紹過“露膝頭的自由”,美國有個女子學堂,學生們堅持“兩頭縮”政策,要把裙子縮到膝蓋之上,鬧得天翻地覆,連美聯社都發出新聞。轉瞬三年——其實還沒有到三年,去年夏天,浪潮襲到臺北,已經開始縮啦。有些太太小姐還趁火打劫,從頭到尾,完全換了新裝,把當爸爸的和當丈夫的換得氣喘如牛。到了今年,就露得更不像話,走起路來,膝頭固然在外,往下一坐,大腿也都在外了矣。
有一種現象真是可惜,那就是大勢所趨,三輪車終會有一天被淘汰。我想三輪車好像專門為了太太小姐亮相她們的玉腿而設。君不見乎,三輪車風馳而過,第一個撞進眼簾的,赫然是兩條美麗而性感的玉腿,如果遇到該太太小姐穿的是天殺的旗袍,那就更不得了啦,開衩處左右分裂,凝脂欲滴,直抵玉臀,任何正常的男人看了,都得神魂飄蕩,發思古之幽情。我想取消三輪車是一種悲哀,世界上似乎只有三輪車,才能充分顯示玉腿之美,不能不三呼萬歲者也。
(柏老按:三輪車終於完全被淘汰了矣,八○年代,看不見一輛,而太太小姐的玉腿,也失去展覽會場,後生小子,怎不悲哉。)
努力培養自己的美
如花似玉結婚之後,丈夫越來越看她不漂亮啦,大概是經濟學上的效用遞減率。好比說,閣下剛從沙漠死裡逃生,渴得恨不得能喝乾一口井,一杯咕嚕咕嚕下了肚,第二杯又咕嚕咕嚕下了肚,不但香,而且甜,不但美,而且妙,可是喝到第十杯——索性喝到第二十杯吧,就喝不下矣。低頭一瞧,水裡還有小蟲在英勇跳躍,啊呀,啊呀,這簡直不是人喝的,哪個王八蛋存心不良,用這種髒玩藝灌我;唏哩嘩啦,把茶盅摔個稀爛。臭男人娶漂亮太太,似乎也有這種趨勢,最初追求如花似玉時,她偶假以顏色,跟他說一句話,他都能忽冬一聲,當場昏倒;可是結了隆重之婚,飽覽而無餘焉,他就頂多喘喘氣;以後逐漸的能自己控制自己;再以後,天長地久,覺得她也並沒有啥特別稀奇之處呀。
這種現象是存在的,一點也不過分,但是卻不能因這種存在的現象而對“美”下個不重要的結論。一口氣喝二十杯水,當然越喝越不想喝,可是不想喝並不等於厭惡之情已深入骨髓。水還是水,只是不從早灌到晚而已。娶了漂亮太太的該死臭男人,固然沒有當初那種昏倒的節目,甚至還到了“沒啥稀奇”的地步,但並不等於說她就變成了三心牌。美的魅力不過遞減而已,非根本消失。而遞減的程度又各有不同,有的遞減結果只剩下三成,但有的遞減結果卻仍有九成半,固跟當初差不多也。有一種情形是可以查證的,擁有漂亮太太的該死臭男人,安分的多而荒唐的少,即令有的照樣見色起意,但他很少會想到換一個。
柏楊先生跟著大家人云亦云,不過是提醒太太小姐警覺,要努力培養自己的美,除了培養自己的外在美,更應培養自己的內在美,即令外在美喪失了一部分,也可用內在美補充。(又要宣告啦,內在美只能補充外在美,或發揮外在美,可是不能代替外在美。)絕不是說結了婚之後,美就不管用啦。恰恰相反,漂亮的太太總是有魅力的,這種外在美和內在美是當馴夫師的最大資本。表面上看侯女士簡直是個母夜叉,但她之所以能把該臭男人馴得心服口服,也靠她的“麗”和“慧”。——嗚呼,“麗”是外在美,“慧”是內在美,缺一不可。現代化的太太小姐如果只學會了侯女士的張牙舞爪,開槍開炮,不過照本宣科,只學會了半截,包管後患無窮。
寬到別教臭男人以為太太會饒了他,同樣是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