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成公還要親送至江岸,岑生再三陰步,因命侄子友德乘騎代送至江岸下船而別。正是:宦途迎送皆常習,客裡情懷有淺深。
不知岑生此去又有何事故?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探親知真心勸豪傑 謁相國要語授英才
卻說岑公子主僕自江浦下船,一路無話,直至臺莊登陸,僱了一輛大車竟投沂水縣尚義村來。此時正是臘月初旬,雨雪載道,路上好生難走。這日到得村中,已是傍晚時候。至蔣府門首,門庭如故,寒暑倏更。岑生下車整衣進得門來,見那老家人在門房內向火,一見岑生便道:“岑相公來了!”即連忙往裡通報,岑生也隨後進來。到得廳堂,蔣公笑迎出來道:“賢侄為何衝寒而至?”岑生一揖後即道:“且見過叔祖母,慢慢告稟。”因即同到上房來。此時老太太與大娘子都出房來,岑生一一拜見過,並敘述老母記念請安。蔣公即道:“我這裡自從蔣貴回來,見了你的書扎才知那侯巡按未曾離任,又將房屋封鎖,賢侄母子避居湖村,知房室又小,正值三伏炎天如何住得?我們甚是記念。且賢倒又失此一科,愈令人惱悶。後來打聽這對頭已去,料想賢侄必然進場,及看題名錄又不見賢侄的名字,究竟赴考不曾?”岑生見說,笑道:“原來老叔這裡不知。”蔣公道:“僻居鄉間,又不看邸報,外省之事如何得知?”岑生因將別後赴考、遇親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喜得蔣公掀髯鼓掌,哈哈大笑,道:“奇事,奇事!不意半年之間竟有這許多事故,你如何不早寄一個喜信來?也叫我們早些歡喜。今日若非賢侄到此,還如夢夢。”
當下說話時,蔣貴已將車上行李搬進書房,車輛牲口安頓後槽。蔣老太太婆媳聽了,俱各歡喜不盡。大娘子道:“大相公完了姻又做了官,真是重重喜慶。”蔣老婆婆道:“這做官做吏是他讀書人的本等,不足為奇。這得遇表妹,又成了親事,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也難為你那岳父母一片好心,買來肯當女兒看待。想你母親也不知怎樣歡喜了!”大娘子道:“梅姑娘算來今年也是十八歲,自然長得一發標緻了。”岑生道:“他再三叫在婆婆、姆姆面前上福請安,提起這裡從前恩義,便常常落淚。”老婆婆道:“也難得他不忘舊好。”大娘子又問:“如今劉三相公與雪姑娘那邊不知可有信麼?”岑生道:“只因這幾個月事務多端,小侄在家時無多,況江西道路迢隔又無便人,連老叔的這封信也不能寄去。小侄回去時即先到許老伯那邊打聽,問著一個鄰居老者,方知劉三哥上年也到過那裡,曾留下一封書託緊鄰周老人寄來,不料這周老人隨即病故,這封書也就遺失,不知下落,因此南北資訊不通。”說話時,小相公從學裡回來,見了岑生打恭跪拜,因問:“哥哥為甚不同了我姆姆來?”岑生扶起道:“小弟弟越發知禮了。”因道:“你姆姆記念得你緊,叫我帶了兩個綾子來與你做衣服穿。”小相公道:“我也記念姆姆,只是沒東西送他。”大娘子笑道:“姆姆也不稀罕你送東西。”岑生因問:“蘇家妹妹如何不見?”大娘子笑道:“他在房裡聽你說話哩!”因即叫出來與岑公子見了禮,因問乾孃康健,岑生道:“母親甚健,時常記念賢妹,叫我問好。”
這時蔣公已吩咐收拾便飯,就在上房明間坐下。王樸也進來磕了頭,這邊蔣貴、元兒等都來與岑公子磕頭請安畢。蔣公因天氣寒冷,先叫元兒斟上酒來,蔣公父子相陪,老婆婆與大娘子俱在旁邊坐著說話。蔣公道:“賢侄雖不曾中式,如今卻勝如中式多矣!只是在京作官又要與那對頭相遇。”岑生道:“老叔不知,這人又出來做了登萊巡道,偏偏丈人又在他屬下,恐知情遷怒,真是一樁可慮之事。今晚小侄修下一封書,託老叔寬便寄去更好,不然專差前去亦可,只不知此去登州寧海有多少路程?”蔣公道:“此去登州約有一千餘里,這書卻不難寄去,我與本省提塘最相好,託他從塘報上打去,數日便可到了。”岑生道:“這卻甚好。”飲酒之間,岑生因問:“不知老叔幾時進京?”蔣公道:“且不必言,待賢侄榮升大位,我再出去未遲。”岑生道:“老叔何出此言?小侄此來實是要請老叔一同進都。”蔣公笑道:“尚有兩個多月,再作商量。”岑生因說起:“見操江程公時,小侄曾備說老叔的英雄,程公十分讚歎,再三叮囑小侄勸駕。”因又將劉雲江岸遇盜卻得殷勇相救一段原由說來,大家十分歡喜道:“天南地北,偏有這般湊巧的事。”蔣公道:“劉賢侄眼力果然不錯,當日與他萍水相逢便成結義,卻如何想到日後就救了他哥子;這殷兄也不想就因此得了功名:可見凡事皆有定數。當日點石禪師曾說他‘令兄有難,得遇救星’,如今這話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