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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會議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裡舉行,一打人坐在圍成圓圈的塑膠椅子上,他們提供了咖啡和炸面圈餅。頭頂上方,氖光燈燈管閃爍不停、嘶嘶作響,角落裡,一把搖擺不定的電扇在轉個不停。會議開始了,陳詞濫調傾瀉而出,有些比其他的更煩人。嗜酒者家庭互助會和匿名戒酒會一樣,似乎依靠的就是這些陳詞濫調。他們說:“放開手,靠上帝。”而且那三個“不”也有幫助,即使我並不總是相信它們:“它不是你引起的,你控制不了它,你治癒不了它。”不管他們怎麼說,我身體的一部分還是相信這是我的錯,我自己停止吸毒很容易,但尼克卻停不住。也許是我引發他開始吸毒的,因為我在給予他關於吸毒的虛偽警告的同時,也給予了他吸毒的默許。現在,我總是忍不住恐怖地回顧我與他一起吸大麻的那一次經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幼稚和愚蠢的,我責怪自己。外面的人可能詆譭我、批評我、責怪我,尼克也可能責怪我,但是他們能做或能說的事情沒有一件比我每天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更糟糕。“它不是你引起的。”——我不相信這一點。

在這種會上,我的第一衝動是屈尊,帶著某種幾乎是厭惡的心情環顧周圍,心想我與這些染著頭髮穿著套裝的女人們以及穿著帶紐扣的短袖衫和絲光卡其布襯褲的大肚子男人們在這裡幹什麼?然而,等到我離開時,我感到與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了一種密切關係——毒品癮君子的父母、子女、夫妻、情人、兄弟、姐妹。我的心為他們而碎。

我是他們中間的一員。

我沒有講話的意圖,但卻講了話。“我兒子走了,”我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哭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我為自己的當眾現眼而感到恥辱,但同時,內心的壓力也極大地得到釋放。

我回到諾瓦託參加在教堂的另一次會議,現在我認識這裡的很多人,我們互相擁抱。在別的地方,所有人都問我過得怎麼樣,在這裡,我的情況他們全知道。

一位白髮母親插進來說,她知道那個女人是怎樣的感受。“每天我都感謝上帝,我女兒進監獄了,”她說,“我表達對上帝的感激。她是六個月前被判刑的,因為吸毒、販毒和賣淫。”她吸了一口氣,對大家也是對自己說:“在那裡,她安全多了。”

我想: 這就是我們所到的地方。當然,並不是我們中的所有人。在這個地方,最好的訊息就是我們的孩子在監獄裡。

我控制不了它,我治癒不了它,然而我繼續認為一定有什麼事情是我能夠做到的。“有時,一點希望的火花閃現,隨後,一片絕望的大海洶湧而至,而且總是痛苦、痛苦,極度的痛苦,同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繼續著。”托爾斯泰寫道。

第四部 但願可能(2)

我沒有聽到尼克的訊息,每個小時,每一天,每個星期都是靜靜的折磨,像一種身體上的疼痛。大多時候,我感覺自己彷彿在火上煎熬。痛苦打造性格,這也許是真的,但也損傷人。嗜酒者家庭互助會上的人們都被損壞了,有些是看得見的,然而所有人的傷痛都是心理上的。與此同時,他們也是我所見過的最坦率、最有活力和奉獻精神的一群人。

當他們在嗜酒者家庭互助會上探討問題的時候,我試圖“置之度外”——放開手,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怎麼沒能知道尼克在過去的這幾個月裡一直在吸毒,甚至是他在家裡的時候?他的毒癮使我受到如此巨大的精神創傷,以至於超現實和現實似乎都已經成為一體,我再也區分不了正常和荒謬絕倫。我是那麼擅長文過飾非和否認,所以看不出一個止於哪裡另一個始於何處。或者也許那只是因為,透過訓練,癮君子成了無可挑剔的天才撒謊者,而這又與父母對他們的謊言越來越不懷疑相吻合。我相信尼克,因為我想要相信他——太想相信他了。

我兒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在哪裡出了錯?根據嗜酒者家庭互助會的觀點,這不是我的錯,但我感覺自己應負主要責任。我重複著那個連續不斷的反覆假設: 假如我設定了更嚴格的限制,假如我更加言行一致,假如我更多地保護他不受我成年生活的影響,假如我沒有吸過毒,假如我和他母親沒有分手,假如她和我離婚後一直住在同一座城市裡……

我知道離婚和監護安排是他童年最艱難的方面,離婚家庭的孩子在十四歲前使用毒品和酒精的數量明顯多過健全家庭的孩子。在一項研究中,在美國,85%的離婚家庭的孩子在高中時是嚴重的毒品吸食者,相比之下,那些來自健全家庭的相對比例只有24%。父母離異的女孩子性體驗更早,男女孩子都遭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