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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中的道理,因為賀客已經濟濟一堂。除了熟人以外,更多是不相識的同鄉。三年一度,青錢萬選,獨一無二的狀元出在蘇州,凡是鄉黨,無不同沾殊榮,自然要來分享這一番熱鬧興奮的歡樂。

接著,一撥一撥的車馬到門,蘇常兩府的達官,殷兆鏞、龐鍾璐、翁同(龠禾)都親來致賀。還有潘葦如的一位“老太爺”——潘觀保,年高德劭,居於鄉長的地位,商量第二天金殿臚唱,順天府尹送狀元到會館以後,即時開賀,定哪家飯莊子的席;邀哪家班子的戲;該請哪些人;出帖具名的是誰;分金如何分配?計議未定,只聽會館中侍應賓客的長班,高聲唱道:“潘大人到!”

不用說,該“大人”稱呼而姓潘的,只有換了紅頂子不多時候的潘祖蔭,也就是新科狀元的老師。所以洪鈞急急忙忙趕了出去,從大門口將潘祖蔭迎了進來。張司事已鋪好了紅氈條,準備洪鈞大禮參拜。

“不敢當,不敢當!”潘祖蔭一定不肯受禮。

“應該的,應該的!”同鄉紛紛代勸,而潘祖蔭執意不從,理由是他的胞叔潘觀保在,不敢僭越。

擾攘久久,洪鈞到底還是跪了一跪。潘祖蔭被人強捺在東面太師椅上受了禮,少不得有一番讚揚的話。

“平心而論,文卿這本卷子,寫作俱佳,如有神助;眾論所歸,絕無半點僥倖。”他說:“我是早就從字上看出來了,有人問我,我不肯說,說了就可能害了文卿了!”

“是!老師栽培,真不知道怎麼報答?”洪鈞當然也要謙虛,“其實,清卿的文章,比我高明。”

“清卿也好,可惜長了些。”潘祖蔭起身說道:“文卿該去拜一拜其他幾位老師,我不多坐了。”

“回頭我去給太老師、老師、師母請安。”

“不必,不必!有空就來,沒有空明天再說。”潘祖蔭放低了聲音說:“倭中堂為人方正,你去的時候不要穿得太華麗。”

“是!多謝老師關照。”

因為潘祖蔭有此叮囑,所以洪鈞特意換一身樸實無華的舊衣服去謁見倭仁。到門先送贄敬與紅包,升堂以大禮參拜。倭仁受了禮,卻不受他的贄敬;從袖子裡將一個包著一百兩銀票的紅包,親手遞還門生,說是:“我知道你境況不怎麼好,無須有此。你收了回去吧!”

這是從未聽說過的事,若非倭仁的道學出了名,一定會令人疑心,是不是老師嫌贄敬菲薄,在發脾氣?不過,誰知倭仁此舉是出於體諒門生的厚意,洪鈞仍然懇摯地一再請求“賞收”。無奈師命不可違,只好在“長者賜,不敢辭”的道理之下,不安地收回紅包。

“你的老親都在堂?”倭仁親切地開始跟狀元門生敘家常。

“先父見背了;老母在堂。”

“你們昆仲幾位?”

“四個。”洪鈞答說,“門生行三。”

“想來早已娶親了?”

“是!”

“世居蘇州?”

“門生原籍安徽歙縣。先父手裡遷到蘇州的。”

“蘇州我也住過,財賦之區不免奢靡。當年湯文正的遺愛,如今不大看得見了。”

一代理學名臣的湯斌,康熙初年當江蘇巡撫,在蘇州留下的遺愛甚多。洪鈞不知倭仁指的是哪一點,無從置答,只好含漢糊糊地答應著。

“為人總要看重名教二字。尤其是讀書人,如果連這兩個字都可以不顧,則編氓之民,無父無君,豈不是不足怪了?”倭仁很起勁地說:“你如今獨佔鰲頭,一言一行,為天下觀瞻所繫;更當敦品勵行,作士林的表率。”

“是!”洪鈞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答說:“老師的訓誨,門生不敢忘記。”

“你請坐!”倭仁的談興很好,問起洪鈞平日讀些什麼書,又大談“朱陸異同”,留客坐了個把鐘頭,方始端茶送客。

門生拜老師,名為“軟進硬出”——進門走邊門,出門走正門。倭仁齒德俱尊,洪鈞當然要辭謝,一再請老師留步。但倭仁為人真個方正,堅持禮不可廢,命人開了中門,一直送到門外方罷。

師弟倆揖讓了好一會,直待倭仁回身入內,洪鈞方始登車。照路程遠近排定的順序,去拜謁文祥。

文祥是他會試的座師。不巧的是,兩次登門,文祥都不在家。而這位隸屬正紅旗,出身滿洲八大世家之一瓜爾佳氏的軍機大臣,是當朝除親貴以外的第一重臣,所以洪鈞非得去見一見這位老師不可。

門生拜老師,照例親自投帖;門上見是狀元,禮數又自不同,不待通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