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志大亂,竟然連這件事情都已不記得。當時他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他一直沒有說話,我也跪在地上不起來,過了半個時辰,他終於命人給他更衣沐浴,我這才放了心。可是那一個月之中,他性情大改,什麼人都不願意見,時常一個人到泉石軒中去。有次我斗膽問他以後如何對待沈公子,他說不想與他多有瓜葛,會將他送回沈園,但卻要保得他全家大小一生平安,若是他有什麼事情,雪衣教眾定要鼎力相助。可是後來不知為何,他對沈公子似乎……」
冷月怔怔的說道:「難怪那一個月之中,向來溫和的教主性情大變,下令凌風一個月之內殺了七十二個人。西域十虎,天山十七大盜,也是讓驚雷數日之內,殺的乾乾淨淨。」寒星笑道:「何止於此。教主那時忽然下令掃蕩江南各大幫會,言明三月之內,就須得讓歐陽嘯率江南幫會臣服,否則一律殺無赦。」
冷月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可是我後來還特意到教主那裡請罪,他什麼也沒說。」寒星微微一笑,說道:「教主一向是給足我們幾個老傢伙的顏面,當初你天天苦勸他喝沈公子的血,他答應了你,將沈公子抓進雪衣宮中,卻什麼也沒做。他也早就知道你的用意,卻一直沒有說破,也只是為了保全你的面子罷了。」冷月只聽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寒星忽然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沈公子離開教主的原因。難道你還在怨恨沈公子對教主下毒?」冷月沉默不語,寒星說道:「這件事,教主是絲毫都不在意,只有你上串下跳,和瘋子沒個兩樣。」冷月怒火又起,寒星不待他發火,說道:「你這輩子作對的事情還真沒幾件。沈公子一個文弱書生,卻有了這般遭遇,終究是我們對不起他。你心胸這般狹隘,做人毫無分寸,這幾十年的飯也是白吃了。」冷月聽他這麼說,卻也沒有發火,只說道:「我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做的,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而且我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寒星說道:「嗯,還有一個原因是你打了一輩子光棍,見不得別人兩情相悅。」冷月怒道:「你可知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我恨不得你天生就是啞巴!你這張刻薄之極的嘴,雪衣教上上下下,除了無傷那小子,有誰不怕你?有誰不是見了你,就避之唯恐不及?」寒星嘻嘻而笑,任他發火,冷月暴跳了一陣,終於平靜下來,說道:「你可還記得龍教主?當年我們兩個還在做堂主的時候,和龍教主情同手足。龍教主有一次和我長談,說一個人要想真正的超脫,一定要遠離情劫,情之一字,傷人最深。龍教主這一生,從來沒有愛上過誰,所以他一生都活得快活無比。我也是一樣。」寒星忽然斂起了笑容,微喟道:「龍教主當年長得那麼美,任誰見了他,都是一生難忘,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與酒為伴,與書為伴,與武功為伴,你以為他真的快活麼?他一生嚴守教規,雪衣之神所要求的一個教主的聖潔,他全都做到了,他當上教主之後的半生,連別人的手都不曾碰過。可是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在房中的一面白牆上寫了無數個字,我無意之間撞見,委實是膽戰心驚。」冷月也是一凜,說道:「那是什麼字?」寒星嘆道:「翻來覆去,只有四個字,行屍走肉。」冷月臉色變得蒼白無比,說道:「我還以為他那麼好酒,只是因為天性,沒想到是……」輕輕搖頭,再也說出話來。
寒星微微一笑,嘆道:「你我的一生,恐怕都有許多秘密。我當年愛上了一個女子,只因我念及自己是雪衣教中人,又是當年的天雨堂堂主,處處嚴守教規,當時那女子求我不要離開她,我卻是一狠心走了。後來我再去打探她的下落,才知道我走後的第二天,她就懸樑自盡了。這三十年來的夢中,每晚她都來找我。我不知道多少次是從夢中哭醒,這等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嘗過麼?我那時分明覺得自己的心被割的零零碎碎,從此最恨拆散鴛侶之人。我也知道,雪衣宮中,有許許多多的少年男子,是這般孤苦一生。」冷月聽他這麼說,一雙手終於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寒星說道:「你自以為是個解人,萬事都已看破,其實是一事都不曾看破,只是藉著那些黃湯,渾渾噩噩的過了一輩子,龍教主那行屍走肉四個字,你正是當得起。」冷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酒葫蘆,喝了一口,拿著酒壺的手卻是一直在發抖。
寒星說道:「老哥我今日言盡於此。你和沈公子見過面的事情,暫且也不要和教主去說,這些少年人的事情,終須他們自己解決,何況你即便說了,也只是給教主徒增煩惱罷了。你現下還是再多灌幾兩黃湯,做個好夢,祈求夢裡出個神仙,把這個事情幫你化解了罷!」說完哈哈一笑,起身走了開去,冷月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忽然仰起脖子,將一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