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生死間
最後那一小塊戈壁卻讓他們走了四天,差點便迷入其中喪生於此。
雖尚在春天,又在北地,但那戈壁灘上毫無遮擋,太陽便熱辣辣地曬下來,照在身上初時還覺溫暖,後來便覺熱不可當,汗層層地沁了出來。在沙土和亂石中走了沒多久,兩人便覺得口舌焦燥,裸在外面的面板也覺得燙人。祁峰來往西夷北狄次數並不少,但沙漠戈壁並沒有經歷過,此時看著祁暮熱得挽袖子捋胳膊的,卻本能地去阻止:“暮兒,還是裹嚴實點好,這太陽烈得,莫要曬傷才是。”出門的時候,他們都帶了帷帽,此時也正好派上用場。
祁峰覺得太陽烈時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躲蔭才是,但這地方並沒有什麼高的樹,除了石頭、沙子便是不多的草。好不容易兩人找了塊被風剝蝕得千瘡百孔的岩石,尋了個背陰處坐下,但嘯風和綠驪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靠近岩石,祁暮去拉它們,它們嘯叫不已。祁峰心知有異,巡視一遍卻看不見有什麼東西。祁暮拿兩匹馬沒辦法,只好求助於祁峰,祁峰此時卻走過來道:“嘯風綠驪有些驚,恐怕這裡有什麼讓它們害怕的東西。”
大白天的,難不成還有狼?祁暮掃視了一下一無所擋的戈壁,啥也沒有嘛。就在此時,她的眼角掃到身邊岩石上一個空洞,有一點點紅色躍入了她的眼簾。她定睛一瞧,一隻大螯伸出了洞口,接著又是一隻,很快地,一隻三寸左右全身紅色的蠍子爬出了洞口,祁暮驚得往後一跳,叫了一聲:“三哥,有蠍子。”祁峰自然也是看到了,而且還不止一隻,那塊被風吹出許多小洞的岩石,幾乎每個洞口都爬出了蠍子,岩石底部,祁暮適才坐過的地方,又有許多爬將出來,有些密了,它們在沙子上爬行發出簌簌的聲響。祁暮頓時頭皮發麻,呆立著不敢亂動。祁峰將她往後一拉:“還不上馬!”她這才反應過來,一個輕縱,飛身上了綠驪,同時,祁峰也已翻身上了嘯風。
奔出去好長一段路了,祁暮還覺得心跳不已,祁峰苦笑:“這裡躲蔭的地方實在太少,人想躲的地方,蟲也想躲啊。”再尋下一個蔭處,兩人小心了許多,找的都是完整的山包或巨石,左看右看了很久,才坐下去。只等到太陽不那麼烈了,兩人才上馬繼續趕路。只是也沒能走多遠。太陽下山後,整個戈壁黑沉死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不說話的時候只聽得到馬蹄踩在石頭上的聲音,甚至還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星空很低,璀璨地籠罩了整個戈壁。祁暮只覺得天地何其大,而自己很渺小,無由地覺得有些無助,下意識地往三哥身邊靠了靠。祁峰也不說話,忽將她抱起,放到自己馬前,祁暮緊依著他,感覺到他身體的熱量,安心了許多。
也不由得他們不靠在一起,氣溫彷彿是突然下去的,從酷熱到寒冷,幾乎沒有讓人喘口氣。原來還嫌厚的衣衫此時根本抵不住戈壁的寒氣,祁峰將她摟得更緊了。也不知走了多久,疲倦漸漸襲來,覺得有些人困馬乏了,兩人選了一處小山背風處準備過夜。
戈壁上的枯枝還是有不少的,兩人聚攏了一大堆燃了火堆,又取出乾糧,熱了熱。這是這一天吃到的唯一一頓熱食了。祁暮出鎮子的時候還覺得他們帶著水和糧太多,嘯風和綠驪根本不需要馱那麼多東西,可現在才一天,水已經下去一小半了,而他們走的路估計連三分之一也沒到。他們原本還以為一天多一些便可出戈壁的呢。這一晚他們披了毯子在火堆邊相擁而坐,醒來時,祁暮發現自己已被三哥抱在懷裡,裹得緊緊的,而他頭雖然低著,卻依然坐得端正。
次日再出發,太陽倒不那麼烈了,只是天空是灰黃的。
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初時並不大,祁暮還覺得頗舒爽,但過了不久,地上沙石漸起,沙一會兒便迷了她的眼,路有些難行了。天越來越暗,風越來越大,風中的沙石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祁暮甚至還看到有馬鞍大小的石頭在空中飛過。遠遠天地相交處,有一道黃線如潮水般滾湧而來。祁峰勒住了馬,對她道:“我聽說沙漠裡有沙暴,能吞人獸,十分恐怖。這樣子也不知是不是,還是暫且找個地方躲躲吧。”
兩人看好了一座斜斜的小山包,到背風處坐了。他們方才看那條黃線還在遠處,以為到這邊還需要一些時間,沒想到他們才剛坐穩,狂風呼嘯著夾著黃沙石頭當頭罩下來,祁峰只來得及扯了兩匹馬臥下,回身再看祁暮,卻是看不清人影了。祁暮雖然是靠了山包坐了,風沙襲來時,她竟被吹得坐不穩,連著翻滾了出去,昏暗中她想伸手抓祁峰,抓到手的卻是一截山包上伸出的樹枝。她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只穩坐地上不敢再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