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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寫作。當時他除了繼續從事小說與劇本創作外,還熱衷於炮製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都很不錯的暢銷書,如《資治新書》、《尺牘新編》、《千古奇聞》等等。其中,《資治新書》的創意和策劃讓人歎為觀止:

向全國數以萬計的地方官員發出徵稿函,讓他們提供各自公堂上的案例及判詞,當然隨稿奉上的數目不菲的送審費和購書款是不能少的,大約相當於今天的出版贊助吧。同時,他又利用自身的知名度,約來相當於現在國務院正副總理和各部部長的稿子,後者自然無需交款。想象一下,一個偏遠省份的小小七品知縣,當被告知自己只須交納十數兩銀子,就可以顧盼自雄地廁身於當朝大佬之間,名揚天下,這是怎樣的誘惑與喜不自勝啊。後來因為寄送稿件的作者太多,人滿為患,甚至還有託朋友拿了錢來走後門、強烈要求加入的,以至最後不得不一次次地擴充篇幅。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笠翁在南京(8)

撰寫對聯雖一向被認為是中國文人遣情寄興的雅事,但在李漁手下,卻又成為他的一項頗為悠然自得的收入。雖然在具體的經營過程中,他還不至於像稍後的鄭板橋那樣公然開出價目表來,但基本上也是按謝儀——或稱潤筆——的輕重來決定作品份量的。兩者之間的區別也許僅僅在於:銀子對前者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形式——尺幅大小——上面,對後者的影響卻是內容。也就是說,銀子給的越多,話就自然說得越好聽。這一點可能正是同代或後世作家對他訾議所持的主要理由。

當時,甚至有人還以“性齷齪”、“善逢迎”這樣的詞句公開對他進行人格辱罵和攻擊。好在我們的笠翁先生對此一般均採取不怒不驚的態度。因為以他的觀點來看,文人雅客跟達官貴人打交道,“借士大夫以為利”,弄點銀子花花,這實在是算不上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因為與此同時,“士大夫亦藉以為名”,當官的也透過附庸風雅撈取了自己所需的政治資本,大家各玩各的,互有所圖,說白了不過是一件市場經濟意義上的公平買賣而已,又何必動肝火呢?他不大瞧得起那些食無魚、出無車、餓著肚子在三家村裡風雅的所謂清高之士。但他的回答不是著文反駁,不是當面嘲諷,更不是到官府以誹謗罪起訴人家,要求賠償鉅額精神損失費。(以他的練達以及在官場的聲望,要打贏官司只怕易如反掌。)而是依然我行我素,樂此不疲。然後繼續吃螃蟹,然後繼續納小妾,然後繼續興致勃勃組織家庭戲班子巡迴演出。然後繼續用一人之收入恬然養活全家五十餘口男女老少。

這裡,我們終於要提到他極有創意又廣受抨擊的家庭戲班子了。這個類似今天夜總會豔舞表演的劇團,雖說就性質而言是個文藝組織,其經營策略和服務物件卻完全基於政治和商業利益上的考量。早在杭州客居時期,由於有機會時常與官場中人打交道,他那運算速度比奔騰4處理器還要快上幾倍的頭腦,就已經捕捉到這樣的資訊:西湖沿岸歌館妓院的鶯鶯燕燕固然令人垂涎,但清襲明制,嚴禁政府官員嫖娼,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敢公開以身試法、拿自己的官帽開玩笑的。而南京作為兩江總督行轅所在地,一方面政府機構人員眾多,一方面秦淮河畔的風月場所又素為天下之冠,這種矛盾於是就顯得更為突出。

在經過精心謀劃和資本運作後,一個由笠翁先生任總導演的、由二十餘名年輕貌美的女孩組成的私人劇團終於宣告成立,並立即開始它有目的、有針對性的曖昧演出。除偶然邀請親朋好友來家中看看彩排什麼的,大多數日子採用的都是送戲上門的方式──演出地點別出心裁地安排在當地或外省權力部門高官的府上。最遠的一次甚至到過甘肅的首府蘭州。而劇團老闆李漁的名片上,除了集投資人、導演兼編劇於一體的特殊身份外,恐怕還得加上中國有史以來第一男媽咪的頭銜。今天零零碎碎儲存在《李漁全集》裡的部分演出紀錄,可以幫助我們瞭解它在當時官場上受追捧的程度。還有什麼比能利用合法形式行苟且之事更聰明的點子呢?何況那些演員一個個又都是那麼漂亮,那麼風情萬種,那麼聽話。如果在觀賞過程中看中了誰,只需跟李老闆打個招呼,這人就是你的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此創舉完全可以稱之為中國*發展史上的一次革命性飛躍,即使是那些輕蔑和憎恨他的人,也不得不對其經營手段的高明私下裡表示由衷的佩服。若干年後,這個劇團雖然隨著主人的告老還鄉而宣告解散,但此後數百年間各種形式的權色交易,包括京劇的傳統堂會和當代的模特公司選美大賽什麼的,如果細心辨察,仍然不難看出當年笠翁先生私家劇團的悠遠影響。 t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