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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六王法書中,專心致志以寫字禮佛打發時間。而龔自珍再度“狂來說劍”不成,只好又“怨去吹簫”──為自己難以實現的政治抱負尋找一個情感的宣洩口。大約正是在那段時間裡,他突然情不自禁,與新寡不久的顧太清又漸漸恢復了來往。

龔顧情事的真實情景究竟如何?有一種說法是顧少女時代流落江南時就與龔相識,還有人根據龔後來為仇家所害這一點推斷兩人結識應始於顧結婚以後。在沒有得出讓人信服的結論以前,這些假設當然都可以成立。但考慮到顧在江南期間龔一直陪老爸住在北京、安徽等地,而顧二十六歲結婚的事實,也與龔《無著詞》裡對一位髫齡少女復調式的回憶與綣戀情景不符。更主要的是,二十九歲那年才情橫溢、創作處於巔峰時的龔突然令人奇怪地宣佈從此戒詩,並在那首有名的贈江南才女歸佩珊的詩中有“風情減後閒閉門,襟尚餘香袖尚溫。魔女不知侵戒體,天花容易損靈根。蘼蕪徑老春無縫,薏苡讒成淚有痕。多謝詩仙頻問訊,中年百事畏重論”這樣狼狽的自我解嘲,可見當時有一件事情應該鬧得很大,以至遠在蘇州的歸聽到傳聞後也禁不住來信動問。另據稗本《龔自珍全傳》,顧從江南迴京不久適逢朝廷懲處罪人之後,為逃脫遣送東北屯田之苦役,不得已改名換姓入親戚綿億郡王(即奕繪母親)府中當差,此後一直居留北京。如果此說可以參考,兩人相識當於一八一九年龔第三次入京參加會試一一其時龔顧年齡分別為二十八歲與二十一歲──時最為可能。當時顧的身份是榮親王府的書房侍女,而龔剛在詩壇展露頭角,拜兵部侍郎湖州人姚學塽為師,住在京師宣武門南的水月庵中苦讀,其地距太平湖相去不遠。 。 想看書來

龔定庵在一八三九(7)

想象中一一作為本文最關鍵的部分一一壯志消磨的名士與秀外慧中的王府侍女之間這令人感傷的一幕,大約是在一個早春的雨中突然開始的吧!場景可能就在這附近的紅泥寺或棗花寺內。任何一位兩百年前生活在北京的人都知道,每逢春天那兒是遊客雲集的地方,或踏青進香,或慕名賞花。可以假設兩人從相見恨晚到彼此傾心那種簡單而狂熱的過程,並在這以後開始了頻繁的約會和交往。但問題是當時顧可能已是篤好風雅的榮親王太素的意中所屬。同時,龔狂言無忌的性格和不修邊幅的名士派頭,也在影響我們貴族出身的美人在作出一生的明智選擇時,起了相當消極的作用。加上考慮到自己的不幸身世,父母雙失,家中弟妹的倚仗與依賴,尤其是幾年來王府對自己的關照庇護。我還有一種懷疑是那時可能已有某種流言出現。總之,在一種類似“還君明珠雙垂淚,恨不相逢未嫁時”那樣的古典情懷中,迅速了結兩人的情緣,回到各自原有的生活,應該是比較切合當時事實真相的推測。

結束這次愛情對龔自珍意味著什麼?任何一位對他稍有一點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在女人問題上一貫表現出的纏綿與一往情深。當然,他也曾試圖忘懷一切,並公然宣佈從此戒詩,作為對自己偶爾失言或信筆所至不知檢點的懲罰。同時對佛學也很快表現出狂熱的不無誇張的興趣,這樣的套路與箇中因緣明眼人應該一望而知。此後幾年風平浪靜,龔回家鄉杭州住過一段時間,回來後一直在國史館任職,參與修訂《大清一統志》等煌煌典籍,以期在繁瑣的文字工作中自我放逐,消磨自己頗不如意的一生。而顧與太素的婚事在排除家庭乃至社會的各種壓力障礙後,終於於一八二五年得以順利結合。故事到此似乎已經有了中國傳統小說式的完美結局。如果不是後來兩人在朋友家又意外相遇、以至波瀾另起,這樁悽婉的情事將永遠只有溫馨的太平湖水和棗花寺中那兩株互相纏繞的丁香所知。

這裡必須提到的兩個人物是大學士阮元與鎮國將軍、吏部右侍郎容齋居士,作為京師社交界的漢滿兩大知名人物,他們寬大的客廳分別聚集著社會各界的精英分子。剛成為母親不久的顧也時不時地光顧這裡。而這兩人碰巧正好又都是龔的熟人。當時他的《無著詞》《小彌奢詞》剛出版不久,顧在為書中所閃耀的驚世才情傾倒的同時,也傷感於詞意的悽美和此人對自己的一往情深。於是,在一種身有所礙又情不自禁的複雜心緒中,兩人看來又開始恢復了一定程度的交往。但復燃的死灰雖然來勢兇猛、引人注目,卻始終被嚴格規範在道德的範疇之內。我們甚至可以假設這些精神與藝術上的交流,是在雙方家庭都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因為顧的集中那段時間出現了大量玩空手道的情詩。而龔雖然“非非曾想入,苦苦悉吟安”,(孫憲儀《存題龔中翰破戒草》)行止上卻基本尚能表現得像個道德老師。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