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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他差點忘記了這個年輕人並不僅僅是個經營團隊的小同事而已。這可不多見,他想。這個時代裡最不缺乏的就是傷仲永與屈打成材,能有點天賦與愛好,又能在毫不相關的工作之餘長久堅持的人到真不多見。

畫面線條生動有力,分明是悲愴的場景,卻有一絲溫柔的人間暖意。謝沉鉤不太能看懂畫,但有些東西是不用用心去揣測的,他想,直接感受到的,往往也是作者第一時間要傳達的。

他翻到近期的畫,一個抱著什麼盒子蜷成一團睡著的孩子打動了他。那是個稚嫩的女孩,身體蜷成一個在母體內生長的樣子,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圓形的不知道什麼盒子,盒子裡隱約還有些景物。她微微闔上的雙眼看上去那麼恬靜,而微張的嘴彷彿還在喃喃夢囈著。這是一幅有生命的畫,它如同一根羽毛直接撓動謝沉鉤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讓他覺得心底彷彿有一團暖流在緩緩流過,將這些日子裡冰涼的溝壑慢慢填平。

他長時間看著那幅畫,心裡湧起一種不能自抑的感激。

朱雲打來電話時,陳蘇木正在救助中心帶孩子,順便繼續幫忙做物資發放和統計的工作。

朱雲問:“蘇木你現在在哪裡?”

陳蘇木說在青川。

朱雲聽他的聲調語氣明顯有了好轉,鬆了口氣,頓了頓,這才開口說:“你這裡需要一些藥品嗎?”

“什麼藥?抗生素和外傷包敷的要,另外要是有一些輔助消化、感冒藥和腸胃的常用藥最好,之前墨友那邊捐了幾批,但還是不夠。”陳蘇木邊回答邊拿物資清單嘩嘩譁翻,在缺損藥品種類上劃了幾筆。

“你給個種類過來,有個藥商能給。”

“藥商?好啊,我等會就簡訊給你。”陳蘇木很高興。

“好……”朱雲明顯話裡有話。

“怎麼了?”陳蘇木奇怪。

朱雲沉默了一下,“他們預算很少。”

陳蘇木明白了。

“這樣,蘇木,你給我擬個簡單的方案出來,廣告價格仍然按照8折來寫。”朱雲想了一想,還是開口了。

“8折?那還能剩下多少藥啊?”陳蘇木想起本報令人咋舌的廣告價格。

“……報社也要盈利。”朱雲說。

陳蘇木梗了半天才應承下來。掛掉電話一屁股在救助中心坐下來,幾個小娃娃看到大哥哥面色不善,便知趣的從他腿邊默默溜了下去。

中午謝沉鉤採訪未歸,陳蘇木給他打了個電話,借他的電腦開始砰砰砰敲方案。最終寫回報時覺得很難下手,他實在不願意再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孩子被那些帶著偽善笑容的人抱著比剪刀手做秀。他再也不想看到原本並未意識到災難的孩子們被迫在太陽下佔成一排,對著過江之鯽般的領導和企業家唱著“感恩的心”……

當謝沉鉤帶著滿褲腳的泥回來,坐在帳篷前磕鞋幫時,聽見陳蘇木在帳篷裡大吼了一聲草泥馬。他驚訝的轉臉看向裡面,陳蘇木一臉黑氣的坐在電腦前,怨氣沖天。

“陳蘇木?”他問。

“還有人比我們更想立牌坊,還想分文不出的立牌坊!”陳蘇木一臉憤慨,又不僅是憤慨,還有自嘲。他說完就給朱雲打了個電話,氣鼓鼓:“朱姐,我們這裡不缺這點藥,讓他要做好人就自己送過來!”

朱雲那邊彷彿是笑了一下,陳蘇木翻了個白眼,然後一面唸叨著一面拿筆記著什麼東西。

然後他結束通話電話,吸了口氣,按照紙上記下的電話撥了過去。

聲音不大,但是明顯帶著情緒。謝沉鉤聽在耳裡,皺了皺眉。毫不隱晦的交易,顯而易見的利誘。這一切他曾經再熟悉不過,任何事情都可以用來交易,都有標價,無論是學術、新聞、或者是良心。

他坐在帳篷口,天氣不好,帳篷裡有些陰霾的氣息。陳蘇木盤腿坐在電腦前,眉眼裡一色的陰鬱,他熟練的跟電腦那頭做著周旋,語氣時而諂媚時而強硬,完全沒注意到帳篷外的人。這讓謝沉鉤覺得熟悉又陌生。他看著眼前這一刻甚至稱得上市儈的年輕人,覺得他的身影與昨夜救助中心裡笑容清澈的人慢慢疏離了開來,與記憶裡的某些畫面又漸漸重合。

他忽然覺得心浮氣躁,重新穿上鞋走了。

28

28、做了總比不做好 。。。

這事最終不了了之,朱雲竭盡全力坑蒙拐騙也沒能從藥商嘴裡要到廣告費。沒有廣告費就不能免費給宣傳,沒有宣傳,藥商原本圖的名就沒有了,連帶著,藥也沒有了。

陳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