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手腕——這本是一隻拿筆的手,他嘲諷的笑了笑,有些自暴自棄的失落。
“說吧,宋哥,什麼事這麼高興?”他看著自己舉在空中的手,將其對著燈光照了又照。
“抓到一隻小老鼠,跟你邀個功。”宋祁笑道。
“我當什麼事,”潘桐將腿從桌子上放下來,“這點小事你按老規矩自己搞定就行了,跟我說沒意思。”
“是個會畫畫的小老鼠。”宋祁彷彿跟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麼,幾秒鐘後,那邊忽然傳出一聲悶哼。
那聲音透過電話線傳過來,有些失真的意味。不知道為什麼潘桐覺得煩膩無比,淡淡說了句,“算了,別弄死了。”
他將放在桌上的手翻過來看,掌心裡透出紅潤的血色,手掌潤澤得彷彿從未拿過筆一般。
“既然是畫畫的,廢他一隻手,教訓一下就算了。”
******
當謝沉鉤和張勇帶著警局的朋友趕到K市郊區的一個存放鋼卷的倉庫時,整個倉庫裡安靜得彷彿一個巨大的古墓。
他們沒有找很久。幾個人匆匆在堆放的鋼卷間搜尋時,忽然聽見倉庫深處傳來腳步聲。
幾個人頓時悚然肅立,面面相覷。
那腳步聲很輕,卻十分吃力,彷彿有個病弱的人綁著鉛塊在沙灘上行走。
謝沉鉤臉色瞬間蒼白,從貨物間衝了出去。同行的小警察連忙去扯,卻沒有扯住。
幾個人跟著衝出來,繃緊了神經看著倉庫中間的匝道盡頭。
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沉重。
謝沉鉤忍不住往前迎了兩步,卻忽然僵住了。
匝道盡頭慢慢走出來一個人,身體維持著一個詭異的姿勢,彷彿佝僂著,卻又努力挺直。他好像很累似的,垂著頭,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不用再等他走近了。
謝沉鉤幾乎是衝過去的,卻在他面前又驟然停下。他忽然覺得呼吸困難,眼淚猝然而出。
陳蘇木茫然的握著自己無力的右手,看見停在自己眼前的腳尖,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那張熟悉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比往常看起來更為蒼白。眼淚從那雙狹長的眼睛裡不斷的滾落,像根本無法止歇的泉水。他從未在這個臉上看過這種表情,這簡直是不可能的,淚水跟這個強大的男人此生應該毫無關係,眼淚後的漆黑眼眸晶瑩得彷彿碎裂。
他覺得心痛,想要伸手去幫他拭乾。
甫一抬手便發覺不對。一隻手剛剛伸出來,另一隻手便脫力的垂下,彷彿要離開他的身體。他疑惑的皺了皺眉,看著自己那隻垂在身側的手有些不解。然後虎牙從兩側嘴角露出來,他無奈的笑了笑,試著再用將力氣往右手上集中。
疼痛忽然排山倒海的席捲而來。
連帶著是剛才的記憶。
然而他並未覺得怎樣的難以忍受,只是有些悲慼。那種難以言說的悲傷極其平淡,彷彿一個人驟然過去了一生,在冬日的墓碑前頭淡然的嘆息。
可是手那麼痛,痛得鑽心。
他用力握著自己的手,吃力的朝那個面容悲傷的男人微笑。一直沉默的男人快步走了過來,將他抱緊懷裡。那身體裡的溫熱氣息瞬間包圍了他,彷彿一團柔和的雲霧,內裡卻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在逐漸模糊的意識裡感覺到他的淚水,將兩個人的臉糊得一樣的溼。
好燙啊……他倒下的時候這麼想著。
******
他躺在床上,右手傳來的疼痛鈍而鑽心,還有一種難以忍受的酸脹。
謝沉鉤的腳步在迴廊裡匆匆而去,他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塊。
不是因為孤獨帶來的失落,他明白。疼痛帶來一種來自心底的清醒,他在隱忍的呻吟裡分辨著自己的內心。
他看見自己纏著白布的右手,試圖牽動神經,劇痛和酸脹便隨叫隨到,他幾乎半邊身體無法動彈。一個想法從腦海裡浮現,就像在黑暗的電腦螢幕上有人打出來一行初號字那麼清晰。
手受傷了。
他空洞的盯著腦海裡的這句話。
然後他反射性的想起來一些電視和小說的情節,他應該淚牛滿面的望著窗外,對著陽光將受傷的手顫巍巍舉起來,十分受傷哀怨的說,“再也不能幹什麼什麼了……”
他惡寒的抖了一抖。
但那什麼什麼卻在腦海裡又被自動列印了出來,擦都擦不掉。
他從來沒這麼明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