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孃家來說, 她是她的堂姐, 但從夫家來說, 她卻是她的祖母一輩, 碧玉年華的謝淑容,一邊不時含笑凝望著身前的傳奇女子,一邊小心細緻地點蘸著鳳仙花汁幫她染甲,聽她閒問:“皇上待你好嗎”,立柔聲回道:“陛下溫柔體貼, 妾感激不盡。”
蘇蘇一笑,“比之先帝,皇上確實是個好脾氣”, 語罷, 她見謝淑容垂睫不語,但唇際卻輕輕地勾著,『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羞姿態來,笑著提醒道,“但皇上就是皇上,雷霆雨『露』, 俱是天恩,皇上待你再溫柔體貼,你也要在心裡小心警醒著,不能被恩寵『迷』了眼睛,失了分寸。”
後宮妃嬪之中,論家世, 謝淑容出身華容謝氏,與太皇太后親緣最近,論『性』情,謝淑容無閨秀之端沉刻板,嬌俏可人如清麗桃花,也最得太皇太后喜歡,故常往萬安宮中,侍奉最勤,漸也與太皇太后熟絡,不復起初的拘謹,平素說話也不十分拘束,聞言點了點頭,“妾知道了”,又微銜輕愁地垂下雙眸,“論說恩寵,妾與宮中一眾姐妹加起來,都比不上溫美人呢……”
“溫美人是皇上身邊的第一人,皇上如今寵她,正是重情之舉”,蘇蘇含笑道,“你在皇上身邊久了,也就是老人了,皇上漸會念著你的好的。”
太皇太后先嫁懷王,再以子媳身份進入宮闈,令先帝冷落後宮、專寵一人,十年間雖沉浮數次,艱險時幾有『性』命之憂,但最後仍是令先帝對抗前朝、封她為後,成為如今大周朝的太皇太后,在這宮闈之事上,太皇太后說一句,比身邊侍鬟勸她千句萬句都要有用,謝淑容立展顏一笑,心中愁霧消散了不少,低頭認認真真地將剩餘指甲塗完,聽外頭傳報懷王殿下至,立站起身來。
蘇蘇見蕭玦來,笑將新塗的十指蔻丹翻與他看,“好看嗎?”
蕭玦直接近前捉住,於手背上印下一吻,“極美。”
謝淑容常來萬安宮,對這等情景,已從起先的暗自驚詫,到如今的見怪不怪。未入宮時,她聽說太皇太后與懷王舊情復燃,原以為只是私下之事,見不得光,入宮方知,原來太皇太后與懷王殿下已大膽至此,萬安宮人視若無睹,而聖上不僅對此不聞不問,甚至會有意避開,一次她陪侍御駕遊覽御花園,聖上見杏花開得嬌美,原要折一支親送去萬安宮,長和公公輕道懷王殿下正在萬安宮中,聖上聞言,也未說什麼,徑鬆了折花的手,抬腳離開。
一名女子,活成太皇太后這般,真令謝淑容不知該如何感嘆了,她看著懷王殿下旁若無人地在太皇太后身邊坐下,復又想起自家那位至今未娶的丞相哥哥,出聲請退,蘇蘇頷首允了,朝十指纖紅處輕輕吹著,蕭玦觀她眉眼神『色』,比之前段時日神思不屬好了一些,但仍有輕愁暗縈,不知繫心何事,幾次問她,也總推說春日倦乏、身子不適之類,並不實言相告。
宮侍因懷王殿下至,呈上新鮮果點後,皆退了下去,蕭玦知蘇蘇愛食櫻桃,親拿了一個摘梗遞至她唇前,卻見蘇蘇搖了搖頭,他靜看了蘇蘇一會兒,輕聲問道:“究竟在為何事煩心,說出來,我與你分憂。”
蘇蘇抬頭看了他一眼,復又垂下去,“我鎮日坐在萬安宮中,幾乎閉門不出,朝堂上的事,卻也吹到我這裡了,可見你與周濂他們,爭得厲害了。”
蕭玦手攬著她腰,柔聲道:“我總要為咱們的長久打算,有些東西,不牢牢握在自己手裡,怎能放心?!”
蘇蘇望著十甲嫣紅如血,輕聲道:“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我知你疼愛照兒,他是六哥六嫂的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何嘗不疼愛他,只是……”蕭玦頓了頓道,“……周濂那幫人容不得你我,必得清理打壓,照兒若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自也不會亦不忍與他相鬥……”
盤踞於大周江山上的金龍,雖還年少,但,真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令大權旁落、受制於人嗎?
蘇蘇望向花几上那株虞姝姬送來的孔雀曇花,自丁憂離朝,慕容離為遵孝道,往日所喜宴飲歌舞,自不能再有,長平侯府從前的夜夜笙歌終於消停,在外人看來,慕容離轉而蒔花修書,打發漫漫時光,但據密探所報,慕容離與舊僚之聯絡,從未斷絕,如今朝堂上暗爭愈烈,蕭玦與蕭照關係愈僵,或也有他在其中推波助瀾之故。
對此,她也並不想阻止,周濂等人必得打壓下去,但她自己卻不能出手,只能借勢推蕭玦去做,當年那人臨終之際,曾單獨召見周濂,那時大小政事,他都已不避她,駕崩之前,突然來這一出,不允她旁聽與周濂密話,她心中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