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黃昏的時候,她又看見了翠玉兒。
這一次翠玉兒的氣色稍微好了一些,然而眼睛裡依然有憔悴的光。白螺看見她的時候,正準備關了店鋪打烊——然而,她看見翠玉兒從街對面的藥鋪裡走了出來。
李秀才的手好像剛剛從她手上放開,猶自貪戀的往外看著,眼睛裡閃著狡詐而得意的光芒。翠玉兒腳步依然有些虛浮,魂不守舍的往外走著,手裡緊緊抓著一包藥。
白螺看著,秀眉微微一蹙。
“張夫人。”在她走過鋪子前的時候,白螺再度喚了她一聲。然而,翠玉兒依舊聽不見似的往前走,眼神恍惚。
“病了麼?買的什麼好藥啊?”白螺笑著問了一句。
彷彿觸電般的一顫,翠玉兒抬頭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有一閃而過的恐懼。接著,她卻只是冷冷道:“我心口疼,來買一貼紫金散。”
“紫金散可不是醫心口痛的。”白螺扶著門板輕輕笑了一聲,看著翠玉兒有些開始慌亂的臉色,聲音壓低了下去,“——恐怕,張夫人是要旁的人心口痛吧?”
翠玉兒臉色大變,再也不和她說一句,轉身就走。
然而她剛一轉身,白螺便趕了上去,也不見她如何動作,劈手便奪了手中的藥包去。放在鼻子下才一嗅,便笑了,低低道:“是砒霜?”
翠玉兒陡然間失了主張,臉色雪白,想轉身就走,腳下卻軟了,只喃喃道:“你、你想如何?”
白螺笑了,暮色中,她眼角那一滴墜淚痣彷彿如一顆紅色的淚滴。
“——沒什麼事情,不知道夫人有無興趣進來買一盆花?”
――――燈點起來了,然而房中枝葉扶疏,依然影影綽綽。
翠玉兒坐在案邊,感覺冷汗一滴滴的從貼身的小衣裡沁出來,溼透重衣。那個奇怪的白衣姑娘進房間去已經有半個多時辰了,將她一個人留在放滿了奇花異草的大堂裡面。
翠玉兒心裡面彷彿有一隻貓在抓,忐忑不安,幾次都想奪門而出,但是想到自己買毒藥的事情抓在對方手裡,不知道她會怎樣對待自己,便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腦子裡也亂做一團,本來橫了心要做的事情,也開始猶豫起來,心裡剩下的全是懼怕。
房間裡,不知道什麼花開了,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氤氳,讓人吸了後昏昏沉沉。
雖然心裡是那樣的緊張,然而衣衫不整的女子還是不知不覺的、靠在椅背上闔上了眼睛,彷彿是倦極而睡。
黎明漸漸到來,房間裡的光線一分分的亮起來。
彷彿幽靈般的,白衣的女子從後面的花房裡推門進了大堂,無聲無息的走到桌子前,看著酣夢中的翠玉兒——那個可憐女子的雙眸緊閉,唇角也是緊抿著的,睡夢中依然帶著孤注一擲的憤恨。
然而,她合攏的眼瞼後面,眼珠子卻在微微的轉動,顯然夢裡夢見了什麼東西。臉色複雜而激動,手指尖微微顫抖。
白螺手裡抱來了一盆花,在一邊看著,唇角忽然漾起了奇異的微笑。微微俯下身去,在翠玉兒的耳邊夢囈般的輕輕說了幾句什麼。
她的聲音很輕柔,彷彿也在夢囈。然而,睡夢中的人臉上的神色卻隨著她夢囈般的敘述而緩緩變化著白螺笑了。她知道翠玉兒做了什麼樣的夢。
“啊!”在白螺微笑的時候,桌上沉睡的女子忽然間驚駭的醒來,猛的抬頭,看見對面女子蒼白的微笑的臉,彷彿看見了魔鬼似的,直跳起來,往門口奔去。
“你還要去做麼?你以為李秀才不知道你抓藥是幹什麼的嗎?”
在翠玉兒奔到門邊的時候,白螺冷冷的聲音忽然在背後想起,令她一顫頓足。
“那種猥瑣小人如果張大膀子忽然暴死,你的把柄捏在他手上,你以為他會放過你麼?你的日子、會比現在跟了張大膀子好過麼?”
眼色冷漠地,蒼白著臉、黑髮如瀑的女子緩緩道,站在桌邊,手裡抱著一盆花。
翠玉兒的腳步彷彿被釘住了,挪動不得半寸。她想著什麼,忽然再也忍受不住似的,掩面哭出了聲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一天也受不了了!他簡直是個畜生!”
“那麼,你更不該為了一頭畜生,陪上你自己的性命。”
語調更沉、更冷,白螺的臉隱在房中扶疏的枝葉裡,有一種不真實的美:“何況你聽見那些人的閒話了麼?如果你殺夫的事情敗露了,說不定連崔二都會被連累。”
“怎麼會?他是個好人——根本不干他的事情啊!”抽噎著,翠玉兒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