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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這幢花木扶疏、環境清幽的小洋房,是杜月笙用來招待貴客的賓館。一年多以前下野的黎元洪在這裡住過;黎元洪的秘書、“通電專家”饒漢祥,為黎元洪撰了一副對聯送杜月笙。上海曾經是戰國四公子之一、楚國春申君的采邑,所以上聯是“春申門下三千客”;下聯是用唐朝長安兩大世家,韋家、杜家的典故,當時有兩句口號:“城南韋杜,去天尺五”,形容這兩家累世公侯將相,與天子相去不遠。饒漢樣便切杜月笙的姓,對了一句:“小杜城南尺五天”。對主人的恭維真個至矣盡矣。

及至張宗昌到了上海,杜月笙亦以此處為居停,保護極其嚴密,一看有汽車到,便上來四個內著絲棉袍,外罩呢子短大衣的精壯漢子,拉開車門,一看跨出車門的畢庶澄,不由得都發愣,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神氣的軍官。原來畢庶澄是有名的美男子,加以這身新制的軍服,質料講究,剪裁稱身,越發顯得英俊挺拔:“我姓畢。”他說:“來看我們大帥。”

有個保鏢,能識別肩章,“原來是畢少將來看張大帥。”他舉手肅客:“請進、請進!”

迎到客廳中坐定,便有人上樓通報,張宗昌剛剛起身;銅床上絲棉被中,還窩著個來自“廣東堂子”的肖紅。張宗昌狎妓向不避下屬,當下吩咐:“叫他上來。”

等畢庶澄上了樓,肖紅已經避到洗手間去了,“莘舫”張宗昌問道:“你打哪兒來?”

“宜興”

“喔,大夥兒過年過得還好吧?”

“過年發了個雙餉,大家過得很痛快。”畢庶澄說:“年也過過了,得幹正經了。大夥兒都在等大帥的命令,一直沒有訊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副軍長讓我到上海來看看。”

張宗昌不作聲,站起身來在屋子裡繞來繞去;看畢庶澄雖已脫了大衣,仍舊滿頭是汗,因為“熱水汀”開得太大了,“你把軍服脫了吧!”他說:“上海一待,真不想動了。”

畢庶澄便脫了軍服,頓覺渾身輕快,“大帥,”他說:“有個傳說,大帥跟孫馨帥拜了把子,有這話沒有?”

“怎麼沒有?”張宗昌答說:“俺就是為這個為難,總不能打自己人吧!莘盼你倒替我出個主意看看。”

畢庶澄想了一下說:“我看得跟張雨帥挑明瞭,無論如何得給大帥找一省,或者安徽,或者山東。”

張宗昌坐下來猛吸紙菸,好半晌,驀地裡一拍大腿霍地起立,“對!”他拍著巴掌說:“安徽的歸安徽、山東的歸山東。”然後又問:“你住哪兒?”

“住在北四川路一家旅館。”

“俺跟杜月笙說一聲,你搬到這兒來住!”張宗昌說:“今天咱們好好樂一樂。”

就在這時候,單軍需來了;畢庶澄移居之事正好交給他去辦。“畢旅長,”他問:“你這身軍服是新置的吧?”

“對了!昨天現趕出來的,到了上海,總不能穿得太寒酸。”

“不錯。不過穿了軍服上長三,味兒不大對。我先帶奇書網電子書你去制兩身便衣。”

汽車開到公共租界,上海人稱之為大馬路的南京路,在老九章綢緞莊量身現制了皮袍、絲棉袍各一件;上海的年輕漂亮人物,冬天講究穿紡綢單褲,畢庶澄也做了兩套,這些衣服最快也得兩天才能完一二;為了應急,步行到不遠之處的英商惠羅公司,買了兩套現成西服,一件大衣,以及全套配件。

時已近午,單軍需提議吃了午飯再回去,問畢庶澄:“想吃什麼菜?”

“吃大菜。”

上海人管西餐叫“大菜”,單軍需便又問:“是吃真正的大菜呢?還是中國大菜?”

“怎麼?這也有分別嗎?”

“分別大得很呢!真正的大菜,要到外國人開的飯店去吃,又分法國菜、義大利菜、德國菜,最便宜也最不好吃的是‘羅來大菜’。中國大菜是適合中國人口味的大菜;譬如牛排,外國人喜歡吃半生不熟,帶血的,中國人怎麼吃得慣?”單軍需說:“我看還是吃中國大菜吧!”

“好!我跟你走。”

於是單軍需將畢庶澄帶到西藏路一品香;坐定下來,侍者遞上菜牌子,只見頭一行是“主廚推薦”,列下五六樣菜名,其中有一樣叫做“六小姐飯”,畢庶澄大感新奇。

“這是什麼飯?”

“喔,”單軍需答說:“這是比較講究的什錦炒飯,上面加個荷包蛋。”

“那麼,怎麼叫六小姐飯呢?”

“是花國大總統富春樓老六關照大司務這麼做的。所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