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大雨,和著風浪劈頭蓋臉的摔砸著他們受傷的身體。烏雲中傾洩的暴雨,為這主臣二人沖刷去身上血汙之時,又好像一條條鞭子銀狠抽打著他們身上。
就這樣艱難跋涉,只因為身上受傷不能潛入壓力巨大的鹹澀深海,又不能飛在雲空引人注目,鬥犼只好這樣揹著孟章在海面低空跟風雨搏鬥。風雨兼程,小半柱香的功夫才向南逃出幾百裡遠,最後鬥犼也有些力竭,便在大海西南的風流中找到一處稍能避風的小洲,將這渾身無力的主公放在一棵椰樹底下,讓他靠著樹幹休息。
一路狂奔到此終於可以歇腳,鬥犼便跪在孟章的上風頭,問道:
“主公,現在覺得如何?”
“唔……”
孟章長長吐了口氣,稍稍挪動了一下四肢,這才低聲答道:
“好多了……再歇一陣,我便能行動了吧……唉!”
“賀喜主公,那微臣便安心了!”
悽風苦雨裡,忠心耿耿的臣子臉上裝出笑容,心裡卻十分難過。這才幾天不見,便已是天翻地覆,往日在自己面前總是意氣風發的水候,這次再見到時卻是陰沉冷漠。偶爾開口,便是唉聲嘆氣,連一句叱罵仇人人的話兒也沒有。在孤洲風雨中暫憩之時,偶爾天邊的電光閃過,能見到水候臉上早已是眼窩深陷,一片憔悴,尋不到剛毅神色。
“唉!”
孟章這樣,鬥犼如何不能感同身受?同是天涯淪落人,想想這數十天來的遭遇,往日勇冠三軍的猛將也是一聲嘆息。只是口中哀嘆,卻還不敢大聲,怕主公難過,只得和著風聲含糊呼過,於是此時鬥犼心中愈加悲傷,卻不得不隱了悲聲,假作歡欣說道:
“主公,我等現在已該離了虎口,再歇一歇,我們便趕路,逃去海外細作圖謀,不悉不能東山再起!
雖然口上這麼說,鬥犼心裡卻非常焦急,離了險境?還早得很!別看這大海茫茫,四外雲天低沉暗雨亂飛,但離脫險差得何止十萬八千里!數百里的海路,對方須臾便到,滿海的游魚浮藻,都可能是敵人的耳目。所以雖然嘴上跟主公說得輕鬆,暗地鬥犼卻恨不得肋生雙翼,背起主公立即逃走。
正當將軍焦急間,卻忽聽水候開口:
“鬥犼啊,這回謝謝你。”
“……主公哪須客氣!這都是做臣子的本分!微臣————哼!那些亂臣賊子,個個該殺該剮,有朝一日再能反覆,我鬥犼頭一個將他們碎屍萬段,拿來餵狗!”
提起個話頭,一想到那些見風使舵的奸臣賊子,這鬥犼就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將他們提來一爪拍死。
“罷了。”
龍將義憤填膺,孟章卻擺了擺手,截住他咒罵,聲音低沉的說道:
“鬥犼,這些事我們以後再提,現在我們不能再耽擱,得馬上走!”
說罷,原本半死不活的水候忽然起身,雖然身形歪歪斜斜,但已能站住,不用人扶。
見得主公恢復氣力,鬥犼又驚又喜,趕緊上前攙著,半托半曳,離了孤洲,和孟章一道緊往南趕。
就這樣又走得一時,狂風暴雨裡鬥犼忽聽身邊主公說道:
“鬥犼,你是不是痛恨那些亂臣賊子?”
“當然!”
“那好,本座現在有一法子,不出幾日便能叫合海的亂賊死無葬身之地!”
“是嘛?!”
聽得孟章之言,鬥犼又驚又喜,不提防腳下倒是一個踉蹌,差點帶著自己主公一起跌在浪濤裡。定了定神,穩了穩身形,鬥犼又聽主公繼續說道:
“要行此法,必須儘快趕到神之田。”
“沒問題!”
鬥犼一聲應答,也不再多問,當即便偏了路頭,腳下生風,一路推波助瀾直朝大海東南奔去。這時的龍將已如同換了一個人,紅光滿面,精神抖擻,只覺著剛才主公那句話就像一劑靈丹妙藥,已將他身上所有的傷痛瞬間治癒。
只是,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正當鬥吼,孟章二人加快了速度朝東南方的鬼靈淵疾趕之時,卻忽聽得身後異響大作,轟然有如海面突起颶風。緊接之後,便覺原本黑暗的天地間一片明亮,恍惚間倒似是清晝白辰霎時到來,四外都是光華爍爍。
突見這異狀,鬥犼,孟章頓知不妙,回頭一看,只見數十道雪白的光柱沖天而起,俄而又向四外探照,光華所至之處,遍海盡皆明透!
追兵到了!
一驚之下,鬥犼趕緊託著孟章潛低身形,隱在驚濤駭浪間力避被那神光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