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傅漢卿緊了緊摟在他腰上的手,把頭貼在他寬厚的背上,輕輕說:“我怕睡著了,就醒不過來了。”
趕路太急,山風太勁,馬蹄太響,狄九似是一時未曾聽清,順口問:‘什麼?“
傅漢卿抬頭望著他的背,輕聲道:“我怕睡著了,醒來見不著你了。”
狄九失笑:“你這傢伙,我永遠搞不清你整天在胡思亂想什麼。”
傅漢卿只是沉默不語。一直一直凝望著他。
狄九專心策馬。對身後那人略顯奇異地表現,無所知亦無所覺。
馬行了多久,人間紅塵變幻繁華去盡了多少。狄九始終不曾回頭,留給傅漢卿的永遠只是一個似乎可以永遠負住他身軀的後背。
傅漢卿凝視了他多久,仿似千萬載的時光,都在轉瞬之間從眼前流過。
他看得眼都酸澀了,抬頭看著天上驕陽,陽光那樣耀目。刺進疲憊的眼睛裡,幾乎流下淚來。
然後,他對著天空微笑,輕輕把頭重新靠在狄九身上,閉目,安然睡去。
此後。是一片黑暗沉寂,彷彿光明永遠不會到來。
醒來時,頭頂星月漫天,身旁篝火熊熊,身後依靠的胸膛,卻似比火焰更暖,頭頂帶笑的雙眸,彷彿比星月更亮。
“懶豬,你要再不醒啊,這兔肉都烤焦了。”狄九低笑著把烤好的肉撕下一塊。遞到他嘴邊,看著他傻愣愣地張嘴。機械地一口口吃,忍不住笑意:“怎麼了。睡了一覺,人就傻了?”
傅漢卿傻乎乎地望著他,傻乎乎地吃得滿嘴油,忽得用力抱住他,飛快親到他嘴上去。
狄九閃避不及,讓他扎手紮腳地撲倒在地,氣急財壞:“你鬧什麼,滿嘴地油。”
傅漢卿親了他滿臉的油印子。這才抱著他傻乎乎笑:“我太高興了。我還以為醒過來見不著你了。”
狄九氣急:“什麼見著見不著?我什麼時候不打招呼離開過你?”惡狠狠地推開他,伸手死命擦臉。氣得聲音都抖“我是瘋了,才會擔心你餓了,才會昏了頭替你烤肉。”
傅漢卿只是傻笑,大大方方拿著狄九的衣襟把自己的嘴巴擦乾淨,大大方方靠在他身上,把腦袋擱他肩膀上,閉上眼繼續睡。
狄九又好氣又好笑:“才醒過來你又要睡,你是豬啊。”
傅漢卿眼也懶得睜:“剛才沒睡好,我有好多天都沒睡好了。”他閉目微笑“現在我要全部補回來。”
狄九沒好氣:“睡得那麼沉,還說沒睡好?”
“我以為,你想要我睡得沉,所以才睡得沉……”想是睡意湧了上來,夜風中,傅漢卿的回答,即使近如狄九,聽來也甚是隱約。
狄九彷彿微微震了一震:“什麼?”
然而,沒有回答。傅漢卿已進入了那個安寧的夢中世界。
懶豬果然是懶豬啊。
狄九搖頭嘆息,伸手輕輕護在傅漢卿身上,如此小心地姿式,彷彿要呵護那人兒絕不為夜風所侵。
他的手輕輕撫過傅漢卿的身體,感覺著身旁之人的松馳與安然,如此迅速的入眠,是因為這一刻徹底的放鬆。
自從講出寶藏之事後,傅漢卿雖然什麼也沒再說,但狄九一直知道,他的身體和神經始終是緊崩著的,直到這一刻,才松馳舒展開來。
所以可以安然入睡,所以可以安然微笑,所以可以用如此自然而安心的姿態,緊緊靠在他的身旁。
夜色如許,星月如許,火光把狄九凝視傅漢卿地面容映得明滅不定。
烈焰飛騰之間,狄九的指掌從傅漢卿地髮間額上眉前唇畔徐徐掠過,他撫挲他的肩與背,他凝望他地面容與笑容。然後,一聲嘆息,輕輕響起。
那樣輕微的嘆息,轉瞬便隨風而逝。
沉睡的傅漢卿聽不到,而凝視傅漢卿的狄九甚至不知道,原來自己發出過天地之間無人可以查覺的嘆息。
再醒來時,依然是月下,依然是良辰,依然有明月漫天。然而,身邊卻並無獵獵火焰,唯有馬蹄踏踏之聲。
再醒來時,不再是騎在馬後,雙手牢牢用力,一直一直拭圖抓緊身前的人,而是被人護在身前,護在雙臂之間,徐徐策馬前行。
月色裡,狄九的面容出奇的沉靜,眼神出奇地溫柔,他舉起馬鞭,遙指前方,聲音比夜晚地風還要柔和:“我們到了,看,那就是我要帶你看的東西。”
傅漢卿順著他地手向前望去,忽得怔住,一時間,不能動一指,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