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狂熱的衝動使他興奮到了極點。透過洞開的房門,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在阿根廷的未來,除非上帝降下奇蹟,否則他是無法逃遁的:這個孔塞普松什麼的,連帶她那三萬公頃土地,她爸爸的那些罐頭食品廠,她那豐滿的乳房和慵懶的姿態,有朝一日迪耶戈醒過來會發現自己已經跟她成親而不如道事情是怎樣發生的,這要歸功於媽咪塔做的某種手腳。“你將變得大腹便便,我的小迪耶戈,”他心想,“整天在老丈人的廠子或森林開發區走馬看花,抽抽雪茄,往肚子裡填烹調過了火候的牛羊肉,那些渾身珠光寶氣、嘴巴象章魚的肥軟女人將用溫柔得令人肉麻的眼光盯著你”
他向電話裡說:“無論你要什麼,無論在什麼時候,天論在什麼地方。”
接著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傾聽著那個安詳的聲音,一雙黃眼珠子在陰溼的幽暗中閃閃發光。
“我頂多只需要三天時間,”他說。
他晃著腦袋把電話掛上。他的母親從一群太太們那裡走過來,帶著甜得發膩的口吻打聽訊息。
“你認識哈里·杜魯門,我親愛的?就是那個美國總統?”
“我認識他,”迪耶戈答道,“他遇到什麼問題總要把我叫去。我大概忘記告訴您了,媽眯塔。”
那天,由於錢不夠(媽眯塔平時只給月規錢,指望迫使他投降),他賣了自己的一塊白金錶和一隻綴有鑽石的煙盒——他二十九歲生日的禮物。他用這筆錢弄到一張護照,姓名是米歇爾·克立姆羅德,一九二五年九月十八日生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比他的實際出生年月早了三年)。兩天後,即一九五○年九月十一日,迪耶戈推說去看在布蘭卡港開設銀行的舅舅,其實坐飛機前往紐約。
當然,他沒有意識到此舉實為對他來說將持續二十二年之久的一段驚險生涯的開始。
迪耶戈·哈斯最感到自豪的是這樣一件事實:他是最早聽到王的召喚並且立即作出響應的人之一。
那人姓蘇斯曼,是個裁縫。他和他的老婆、弟弟、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以及他姐姐家的六個人一起工作。總共十七人擠在加起來還不到十平方米的兩間屋子裡。工作時間以外,從午夜到清晨五點鐘,這兩間屋子還是臥室、廚房、洗澡間、起居室、藏書室、閨房甚至廁所。他從眼鏡鏡片和他的勝家牌縫紉機上端詳著雷伯。
“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薩潑斯坦,”雷伯說。“我要向你建議的事情十分簡單。”
“我完全懂得你建議的內容。我不太清楚的是這件事對你有些什麼好處。順便提一下,你的依地語帶有一種很特別的口音。”
“我是從電臺函授班學的。收聽廣播時干擾很大。”
“我相信,到了有人會做不要好處的事情那一天,一定比今天熱得多,”蘇斯曼說。“你在這筆交易中會得到什麼呢?”
“咱們還是從頭談起吧,”雷伯耐心地說。“你在布魯克林工作、居住。你還到你的住所以外的地方工作。你沒有很多場地。甚至可以說,你的工場裡如果有人要伸出胳膊量一塊料子,他必須把窗子開啟。”
“這樣他們可以吹到一點幾風,”蘇斯曼苦笑道。
“你把你們縫製的成衣賣給曼哈頓果園街的批發商店。往返一次要好幾個小時你希望有較大的場地,最好距離你們的銷售點近些,這樣你們就可以提高產量,有較好的居住條件,較好的”
“如此等等,”蘇斯曼說。
“我不必一一列舉了。現在我知道,在那兒附近某人有一個貨棧,貨棧樓上還有四間一套公寓。他的貨棧並不派用場,那套公寓對他來說也太大。而他自己在布魯克林的布希維克區工作。他可以住你的房,你們去住他的。他付你的房租。你付他的。你用貨棧的一半面積做你們的工場,我把另一半租金付給你。當然,你得多花一些租金,但這將從你增加的收入中大大地得到補償。”
“你打算用那貨棧的另外一半地方做什麼?”
“開一家猶太食品餐廳,”雷伯說。“將來你們甚至不用自己做飯了。”
十分鐘以後,迪耶戈問道:“你把這類事情叫做什麼?”
“物物交換。也可以說是各得其所。”
“你只要直接向原來那個主兒租用貨棧的一頭不就完了嗎?”
“你說說,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
他們坐地鐵返回曼哈頓。
“還有,”雷伯說,“我這是在實習。我有一個相當有趣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