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桑塔納問。
“一個律師,”塞梯尼亞茲說,“和你一樣。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他料想得到,有一連串問題在這個墨西哥人的舌尖上亟欲一吐為快:你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該一五一十向你彙報?雷伯·克立姆羅德是什麼人?他是不是別人的代理人?如果是,那麼是誰的代理人?誰能居於雷伯之上,這樣的人能是誰呢?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人可以對雷伯發號施令?
尤其是這最後一點,折磨著所有來見塞梯尼亞茲的人。
他們往往對克立姆羅德懷有一種狂熱的感情,滿以為只有在他們自己心中珍藏著雷伯的秘密,一旦發現還有另一個人同樣參與其事,就會感到氣憤。然而,這些人對於雷伯都沒有比較全面的認識,一個也沒有。他們每人所掌握的只是一臺複雜的巨型機器的一個小小的部件,只有塞梯尼亞茲能把這臺機器組裝起來,然而,即使是他塞梯尼亞茲對於這一切是否瞭然於胸呢?歸根到底在一九六四年,他對於正在南美趨於成型的事還一無所知。
倘若塞梯尼亞茲為自己居於這個特殊的地位而飄飄然洋洋得意,那麼,喬治·塔拉斯有一句話可以使他兩腳著地回到現實中來。這個缺德的塔拉斯曾提出這樣的設想:在世界上某個地方,甚至就在紐約城,或許有另一個塞梯尼亞茲正同樣感到飄飄然洋樣得意,或許也在組裝那臺複雜的巨型機器
塞梯尼亞茲對桑塔納說:“我的任務是儲存好記錄,僅此而已。不妨說我是一名文牘。”
這位墨西哥人一雙黑眼睛冷峻地仔細打量著塞梯尼亞茲。最後他的態度似乎有所緩和。他問塞梯尼亞茲是不是看過桑塔納的一個助手送到東五十八街去的檔案。塞梯尼亞茲說看過了。
“這是一樁了不起的生意,”桑塔納幾乎帶點兒勉強的口氣說,“僅達拉斯行動一項就意味著一億多美元。”
“的確了不起,”塞梯尼亞茲同意說,並竭力做出很有感觸的樣子,腦子裡卻這麼想:也可以這麼說,眼下我這個被認為毫無幽默感的人卻在扮演雷伯的角色。
“還不止這些,”桑塔納繼續說,“在馬拉開波和加勒比海的石油生意,估計也有這麼大的數目,很可能比這還要大。如果再加上一億五千萬,大概比較接近現實。”
“真是驚人,”賽梯尼亞茲一邊這麼說,一邊在想:加起來總共只佔雷伯全部財產的百分之三或百分之四,至少據我所知只佔這麼一個比例。從這個意義上說,那些數字就黯然失色了。
“此外,”桑塔納又說,“還有那座海水淡化廠”
塞梯尼亞茲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樁生意是怎麼回事。它最初於一九五六年在案卷裡出現,那是在第二輪攻勢開始之後不久。起先,一家巴拿馬公司——它也屬於克立姆羅德所有——分三個階段向墨西哥政府租用十萬公頃無人居住的沙漠地帶。第二家同樣不由雷伯出面的公司安裝了可以同時生產飲用水和食鹽的全套設施。這第二家公司由一個名叫埃利亞斯·白尼適的人經管,塞梯尼亞茲發現此人是約爾·白尼適的叔伯兄弟,業已移居美國。第三家公司總部設在澤西島,它負責建造價格低廉的住房。第四家公司在一個由桑塔納推薦的墨西哥籍受託人監督下,從事土地分塊買賣,把這些土地一塊塊地轉賣給農民或墨西哥公司。第五家公司,一家保爾·蘇必斯在其中佔有很大股權的法國公司,建造了一個能容納十五萬噸輪的港口。
第六家公司——根據一項委託協議書,弗朗西斯科·桑塔納成了它的業主——負責每年銷售一千五百萬噸食鹽。
“有一些新的發展,”桑塔納說,“我要親自到這裡來,只要能見到你就把這些新的發展告訴你。關於海水淡化廠有一些新情況。我們已經簽訂了在阿拉伯半島建造其他海水淡化廠的合同,條件很優惠。貝魯特有一位名叫沙哈則的黎巴嫩銀行家,代表我們與阿拉伯酋長們會談,我曾向雷伯建議以某種方式酬謝他。但這並不是主要問題。
“目前我們正在進行一項談判,想要把我們在墨兩哥的一家工廠重新買回來。很快就要簽訂合同了,價格是六千萬美元;那是個好價錢。問題不在這裡。幾年之前,我們與日本化工界某財團簽訂過一些有關食鹽的協議。這些協議剛加以續訂;他們的律師姓韓,此人極難對付。他是從香港來的。他的頑固勁兒足以使任何人發瘋。不過我們現在不提他吧我要談的是海運問題。這使我有點兒傷腦筋。我們與一家賴比瑞亞公司簽訂了一項由他們獨家包運食鹽的合同,至少這一次我對合同的條款極不滿意。”